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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節(jié):詩詩:問世間情為何物(9)

江湖·淚 作者:文泉杰 著


皇上外出練劍的那一段漫長的歲月,我被皇后打入了冷宮,我的罪名是違抗太后的旨意。我并不感到突然,我很早就料到了有這么一天。


  陰冷逼人的冷宮,宮院四處結(jié)滿了青苔和蛛網(wǎng),幾處槁木在風(fēng)中嗚煙,沒有灰雀,也沒烏鴉。我在冷宮過道里穿行的時候,我從木窗中看見一位昏睡的女囚。她睡在一堆干草之上,旁邊放著一只破敗的便桶,那股彌漫于冷宮的酸味就是從便桶中散發(fā)的。當(dāng)她抬起頭來的時候,我看見一張被屈辱和仇恨扭曲的臉,那樣一張臉讓我感到不寒而栗。皇后把我單獨囚禁在一個寬大的牢獄里,我就蜷縮在陰暗而潮濕的一角,過著以淚洗面的生活。即使在這樣的境況下我仍不忘記央求押解我的侍兵允許我?guī)┽樉€,布匹好在冷宮里打發(fā)時間。在冷宮一年多的日子里,為教主繡紅日旭升的圖景是唯一支撐我活下去的寄托。


  在冷宮里每天都上演著慘絕人寰的悲劇。我曾經(jīng)看見一位披頭散發(fā)的宮女突然闖進我隔壁的一間囚室,我看見那囚室里的女囚用干草把那個宮女埋藏起來,女囚的十指已經(jīng)被鐵鉗夾斷,因此她埋干草的動作遲緩而笨拙。然后女囚依靠她健全的雙腳瘋狂踩踏草堆下面的宮女,像是毫無理由的發(fā)泄,又像是在報仇血恨。宮女被女囚活活的踩死在草堆下,干枯的草染上了一層稠釅的血色。


  我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里一直在呼喚著教主,想以此來驅(qū)除我心中極度的恐懼。教主沒有來,皇上卻來了。我看見皇上看見我的時候眼淚已經(jīng)流了出來,這個已經(jīng)為我流了很多淚水的男子,輕輕的抱起我,說,詩詩,我們離開這里。


  我想安慰一下皇上,說,皇上,別哭,詩詩在這里過得很好,很好。


  皇上抱著我出來的時候把所有的女囚都放了,皇上總是說他不是一個好皇上,可他卻是這個世上最心善的人。我聽見很多宮女悲慟的哭聲,那是對皇上的善行無盡的感激。


  從冷宮里出來我在床榻上安心靜養(yǎng)了一個月。在這一個月里皇上日日夜夜守護在我身邊,看見他為伊消得人憔悴的面容,聽見他由于疲憊而伏在床檐上睡去時發(fā)出輕微的鼾聲,我的眼淚就不能自己的涌了出來。我對不起皇上,我想發(fā)自內(nèi)心的對皇上說,皇上,詩詩,對不起你,詩詩不值得你這樣做。如此好的一個人,如此深愛我的一個人,我卻自始至終在欺騙他,這種欺騙帶給我心靈上的痛苦如淵似海。我也對不起教主,我無法完成教主交給我的任務(wù),我不知道傳國玉璽放在哪里,甚至我知道了我都不忍心下手。我不知道我該怎么辦,一個是我最愛的人,一個是最愛我的人,我很迷茫,我很矛盾。躺在孤清的寧貞宮,我常常想,是不是一切該結(jié)束了,我該走了,我該離開皇宮了。我騙了皇上這么久,不能再這樣下去了,那么就讓一切塵封吧。我已經(jīng)很累了,我想回到從前,回到黑木崖,回到教主身邊,過安靜而幸福的日子。


  那是一個風(fēng)輕云談的日子,當(dāng)我坐在茂密的槐柏樹林里秋千架上時,當(dāng)我聽到來自冷宮里凄愴的笙簫時,我終于鼓起勇氣對皇上說,我要離開你,我要離開皇宮。其實我還想說,我不愛你,皇上,我愛的是另外一個人。我每天都為他繡紅日旭升的圖景。他的名字叫東方不敗,就是一輪東升的紅日,稱霸武林,統(tǒng)一天下,而你卻不愿意當(dāng)皇上。但我終究沒有說出口,這樣的話對于皇上太過于殘忍。


  皇上聽完我的話,頃刻之間所有的悲傷都凝聚在他那張清俊的臉上,然后什么話也沒有說,一個人離開了樹林。后面是凄愴的笙簫,似一陣清冷之水漫過宮墻,我可以感受到皇上內(nèi)心里巨大的悲痛。


  離開皇宮已經(jīng)是兩年以后的事情了,那是一個煙雨蒙蒙的日子,皇上親自送我離開了皇宮?;噬纤土宋液芏嚆y兩,我沒有要。我要的是藍天,是自由。我上馬車的時候,皇上要我把他送給我的那塊龍形玉佩拿出來讓他再看一眼,我略顯慌張的拒絕了,因為那塊玉佩已經(jīng)不在我身邊。一年前我把它套了三根絲線系在了我和皇上的親生骨肉上了,曾經(jīng)心碎的一慕仿佛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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