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迷亂又一次過去了。這真的是很奇怪也很遺憾的事，對他是，對我也是。我曾想給他也給自己機(jī)會，然而總是不行。有時是因為我的清醒，有時則因為他的冷靜。

　　我不想在醉中把自己輕易放逐，他也不愿要一個犯混地找上門來的女人。

　　他起來開了燈。燈光很刺眼，我禁不住皺了皺眉閉上眼。

　　水嘩嘩地流著，他洗著什么。很快，一條濕毛巾拍在我的額上。

　　我不發(fā)燒！我想把它扔開，他按住了我的手，開始給我洗臉。

　　毛巾上好像打了些香皂，我聞到了很沖的香味。他在我的眉毛上，眼皮上，臉頰上，甚至嘴巴上都用力地擦，把我的臉都快揉變形了。

　　“干什么？！”我揪住了毛巾。

　　他把毛巾奪過去，洗凈了又過來給我擦了一遍?！昂昧?，你走吧。”

　　我來這兒的時候給自己制造了一身的風(fēng)塵味兒，現(xiàn)在，他想讓我走得像是個良家婦女。

　　拿起了我的包，穿過扣子滿眼的店面，門打開后，清冽的空氣灌了進(jìn)來。

　　我站住了。他該說點(diǎn)什么的，就這樣放我走嗎？

　　“下次，你就不會全身而退了?！彼粡奈冶澈蠓懦鲈拋恚靶枰獣r給我電話?！?/p>

　　我不知道你的電話，往哪兒打??？110？120？119？呸！我夠倒霉的了，你還是別嚇唬我吧。

　　摸著黑來，又摸著黑走，在夜間行動。我和他就這樣見不得光嗎？

　　巷子口停著輛出租車，我招了招手，半天沒動靜。司機(jī)睡著了嗎？

　　走過去想叫他一聲，沒走到跟前兒，人出來了：“你找別的車吧，我車有毛病了?！?/p>

　　你人才有毛病呢！車壞了不想辦法修，停這兒過夜呢？

　　算了，再找一輛吧，街上車多了去了。

　　我哪兒也不去，我就回家。

　　取鑰匙開門，包里怎么有一張硬硬的卡片？逗扣年華會員卡，憑卡購物七折優(yōu)惠，電話……

　　哦，這就是他說的電話了。卡上沒落他的大名，我仍舊不知道自己不久前投懷送抱的是哪一位。

　　天亮了，家里的燈也亮著。我離開的時候燈沒關(guān)，我回來的時候也不關(guān)，就讓它亮著吧。我要讓它一直亮到今天過去，讓它幫我記著這個日子。

　　曙光沒回來，那我就等著吧，他應(yīng)該記著的，也許他只是太忙了。昨晚也許他在緊急處理自己手頭的事，想今天趕回來吧。

　　我不想總是坐著，既是紀(jì)念日，就先看看紀(jì)念品。

　　拉開儲藏室的門，找到一個用心收藏著的袋子，把東西全部倒在地上。八雙平底拖鞋，都是我的。

　　結(jié)婚八年，平均一年一雙。雖然不是每年買一雙，但卻全是曙光給我買的，每雙拖鞋都有一個故事。

　　我是個女人，是個愛美的女人，高跟鞋可以讓女人多幾分儀態(tài)，所以它們也是我的愛。我甚至能穿高跟鞋逛街！每當(dāng)林菲大叫著說我厲害的時候，我總是謙虛地告訴她：基本功，基本功。

　　但非常失敗的是，我好不容易纏上曙光一起逛街的時候，穿高跟鞋的種種不適和痛苦經(jīng)常會突發(fā)其來，讓我忍無可忍，難受得慘狀倍出。

　　于是，曙光總是迅速找個地方安頓我坐好，然后跑著去為我買舒適些的鞋子。

　　為了保證不返工，他無一例外買的都是平底拖鞋，甚至，有一次買的還是孕婦專用的底子超軟的那種。我樂暈了要！

　　要舒服不要風(fēng)度。為了解放我可憐的受氣的腳，我總是當(dāng)即換上笨笨拙拙的拖鞋，由曙光提著我玲瓏的高跟鞋陪我繼續(xù)逛街。

　　有了第一次，第二次再上街的時候，我依舊會穿高跟鞋，因為，好看。每當(dāng)曙光有了異議，我總是拉下臉來說不去了不去了，嫌我麻煩我就不去了。他總是哄著我，去吧去吧，大不了就是一雙拖鞋的事兒嘛，俺媳婦好打發(fā)。

　　于是一次一次的，鞋子就攢了下來，攢了這么多。

　　我喜歡我的這些鞋子，我珍愛它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