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黃衛(wèi)國來到了徐家堌墩,鄭守義自然是熱情接待。
黃衛(wèi)國詢問鄭守義跑回來的原因,鄭守義就如實說了。
黃衛(wèi)國目光深邃,道:“雖然我對馮子固給予蹤伍環(huán)的處分也強烈不滿,可是,為了湖西區(qū)統(tǒng)一抗戰(zhàn)的大局,我還是忍了。可你卻未經胡團總支委員會的同意,擅自離隊,這是不對的,畢竟你也是一名共產黨黨員了,有點無組織無紀律之嫌。就是對你的隊伍而言,也是不負責的。你想啊,你把馮子固的臉抹黑了,他對你能善罷甘休?你可是孤軍作戰(zhàn)??!”鄭守義就把吳迅祥設“鴻門宴”和派殺手的事講了。
黃衛(wèi)國道:“好險啊!你今后作何打算?不會在這甘當‘嘯聚山林的山大王’吧?”鄭守義笑道:“哪能!我正要和你聯(lián)系呢!”黃衛(wèi)國就宣布了湖西地委的決定:鄭守義部為沛縣獨立大隊,鄭守義任隊長,朱邦乾任教導員,王沛然任副教導員,劉階民和李新登任副隊長。為了湖西地區(qū)統(tǒng)一抗戰(zhàn)的大局,此決定只在共產黨內部公開。朱邦乾和王沛然人等暫緩來徐家堌墩。
鄭守義好奇地問:“黃書記,大隊長是個什么級別啊?”黃衛(wèi)國隨口答道:“相當于營長吧。”鄭守義笑道:“過去我在馮子固那是個連長,現(xiàn)在跟你干鬧了個營長,看來是升官了。”黃衛(wèi)國也笑了笑:“可不是嘛,你升官了。好好干,將來當個師長旅長的也未可知,我看好你。不過,我得給你說清楚,你可不是跟我干的,是跟共產黨干的!是在為窮苦老百姓打天下謀幸福。”臨走時,黃衛(wèi)國送給鄭守義一本毛澤東的《論持久戰(zhàn)》。
至此,鄭守義步入了共產黨領導下的革命隊伍。
這天,鄭守義看了一會兒《論持久戰(zhàn)》,拿出筆墨,鋪好紙張,就開始練“沛縣獨立大隊”幾個字了。感覺一幅寫得不錯,就讓人給玉芝送去了,他要更換大旗。不幾天,“沛縣獨立大隊”這面大旗就在徐家堌墩飄揚了。
鄭守義站在大旗下,心情格外地好。
八月一日,縣維持會奉偽蘇淮特別區(qū)行政專員公署和宣撫班的命令,改組為偽沛縣縣公署,王善人任縣知事(即縣長),自衛(wèi)團改為警備大隊,王善人兼任大隊長。警備大隊設兩個中隊,一個騎兵隊,一個特務隊。兩個中隊一百二十人,騎兵三十人,特務隊二十七人。警備大隊全換上黑色的軍裝。
這天,徐家堌墩上空沒有一絲云彩,火辣辣的太陽當頭照,周圍的蘆葦蕩紋絲不動。鄭守義嫌屋里悶熱,就到一條溝堰里摸魚,恰巧碰到了一個咯魚窩??~窩約和面盆大小,口小,里面很是光滑,大約有十幾條咯魚。鄭守義手摸進去后,就被咯魚刺破了手,流血不止,且火辣辣的疼。鄭守義解開腰帶,對著傷口撒了一泡尿,傷口頓時不疼痛了,也不流血了。鄭守義就又把手摸進了咯魚窩,一些黃綠色的大咯魚泛起,“咯咯”叫著跑走了,鄭守義只摸上來六條。鄭守義也不離去,不一會兒,跑走的咯魚陸續(xù)回來,逐個被鄭守義的大手摸了上來。一共十三條,約五斤重,在水筲里張開須子“咯咯”叫個不停。
鄭守義正準備回去,有人來報,說孫圍子的孫百康求見。
鄭守義立馬感到一定是有關石頭的事,就提著水筲回去了。
鄭守義曾到孫百康家“問路”,鄭守義一進屋就被孫百康認了出來,道:“你就是鄭司令吧?”孫百康雖說才六十出頭,但看上去已十分蒼老了,須發(fā)斑白,風劍霜刀在他黎黑色的臉膛上,鐫刻了一道道橫豎交錯的皺紋,瘦骨嶙峋,駝背躬腰。
鄭守義點了點頭,給孫百康倒水后道:“老大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孫百康眼淚流了下來,抽泣著道:“石頭被王善人搶走了,我去郝寨找小芳,小芳讓我來這找你。鄭司令,你可得幫我啊!我老伴的眼都哭腫了……要死不想活的。”鄭守義就罵道:“娘的!王善人真不是東西,舊賬老子還沒給他算完呢,老大哥,你盡管放心,要不了幾天我就會把石頭給你送回去。”孫百康連連稱謝。
這個時候,李二爬子進屋了,聽說石頭被王善人搶走了,頓時火冒三丈,罵道:“王善人真他娘的不要臉,這不是撅腚想巧圖現(xiàn)成的嘛,就他娘的我這一關他也過不去啊……”鄭守義乜斜李二爬子一眼道:“你就少說兩句吧!”李二爬子就把話打住了。
原來,王善人自從在孫圍子見到石頭后,石頭那可愛的小模樣就老在他的腦海里浮現(xiàn)。雖然,小芳已經很明確地告訴他,石頭不是他的種,而且他也水清,可他還是不甘心,還是很頑固地想把石頭占為己有,讓石頭成為他的繼承人,從而使他老王家的香火裊裊,一脈相傳。畢竟,她小芳是在他的家里懷孕的,而那時,小芳毫無疑問是他的女人,他也毫無疑問是小芳的男人,那小芳所懷的孩子,就天經地義的是他的孩子。這難道不是他要回石頭的理由嗎?至于現(xiàn)在石頭在誰的手里,那只能叫寄養(yǎng),其原因誰都知道,是他的無奈和不幸,都是狗日的李二爬子禍害的結果。他現(xiàn)在要讓石頭認祖歸宗,在誰看來都是無可非議的!他之所以遲遲沒有下手,多少也為孫百康考慮了,于心不忍,更重要的還是他以前缺乏足夠的自信。而現(xiàn)在,他要人有人,要槍有槍,他還怕誰呢?石頭勢在必得。至于孫百康,不就是多給幾塊大洋的問題嘛。
雖然小芳可以跟他說石頭不是他的種,可要如此跟別人說,那就不能不顧及名聲了。至于別人懷疑他當時的生育能力,那就是無稽之談了。
于是,他帶著騎兵隊去了孫圍子。是在天黑后到達的。
孫百康三口剛吃過飯,收拾好碗筷,就聽有人敲門了。孫百康打開門,見門口站著一幫子騎兵,就被唬一跳,結結巴巴地道:“你們是干什么的?”王善人道:“老哥,你不認識我了,前些時候我還到你家喝過茶呢。”孫百康道:“噢!你這是……”王善人道:“還是路過要碗茶喝。”孫百康只好道:“那就進來吧。”王善人和四個偽軍隨孫百康進了院子。
孫黃氏和石頭見隨孫百康進來的五個人腰間都別著家伙,手里還都拿著馬鞭,嚇得頭皮發(fā)麻,坐在那一聲不吭。
王善人笑道:“老嫂子,不認識我了?”孫黃氏見有點面熟,可也想不起來是誰了,就應付道:“認識,認識,你們坐。”說著就把她和石頭坐的板凳讓了出來,坐在床幫上后就把石頭攬到了懷里。
孫百康倒了五碗開水。
王善人喝了一口水道:“雖然我到你們家是第二次了,可你們也不知道我是誰,還有來這兒的目的,我想我現(xiàn)在該告訴你們了。”孫百康和孫黃氏面面相覷。
王善人又喝了一口水道:“我是王堂的王洪宣,可以說是個大戶,因積德行善,人稱王善人。原有一妻一妾,妾叫田小芳。”聽到這,孫百康和孫黃氏的頭就大了。
王善人道:“就在小芳懷孕不久,一天晚上,我家被李二爬子打劫了,主仆死了七口,其中有我老伴,小芳被掠走。那天晚上我沒在家,才幸免于難,可我卻因此大病了一場。”說到這,王善人用袖口擦了擦眼淚后又接道,“當我前年病好后,才打探到,小芳在徐家堌墩不久就生了一個男孩,取名叫石頭。后來娘兒倆逃了出來,但小芳沒帶石頭回王堂。就這樣一晃幾年過去了,可憐我一家三口不得團圓。前不久我見了小芳一面,才知道她另有人家了,而且她當時沒回王堂的原因是怪我沒去徐家堌墩救她,也才知道石頭的下落。這就是我來這的原因。石頭,我才是你的親爹呢!”聲音凄切、嘶啞。
孫黃氏早把石頭抱得死緊了,色厲內荏地道:“你在這胡說什么?我不認識你,也不認識小芳,石頭是我兒子,你喝了茶快走吧。”石頭掙脫孫黃氏,叉著腰,兇巴巴地道:“你是誰親爹?走你的道吧!”王善人嘆了一口氣道:“石頭,沒想到我們爺兒倆骨肉相見會是這個局面!這更讓我心痛了。這位大嫂,石頭還小,不懂事,可你不能揣著明白裝糊涂??!我知道你們老兩口把石頭養(yǎng)這么大不容易,花費的心血是不能用車載斗量的,你們感情深厚是可以想到的,可這也不是你不讓石頭認我這個爹的理由?。≡鄱家话涯昙o了,不能不通情達理吧!對我來說,就是你們讓我和石頭相認,我也不能讓石頭和你們斷了這門親?。∩聿蝗琊B(yǎng)身重,石頭還是你們的兒子。”孫黃氏又把石頭拉到懷里道:“我越聽越糊涂。叫石頭的小男孩多了,我看你是找錯門了。”王善人道:“你要這樣講話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我眼前的石頭就是我的兒子,我認定了!念你們把石頭養(yǎng)這么大。”說到這,從身上掏出五十塊大洋放到了桌子上,又接著道,“這錢算是我對你們老兩口的謝意,也算我仁至義盡了,說是我和你們就此清賬了也行。來人,把石頭給我?guī)ё撸?rdquo;說完就站了起來。
過去兩個偽軍就扯石頭。石頭一邊掙扎,一邊罵道:“你兩個狗日的,想干什么?老子哪也不去。”孫百康慌了神,可憐巴巴道:“王善人,你就是給我萬貫,我也不能給你石頭,他可是我們老兩口的命根子??!你就行行好,放我們一馬吧。”王善人一副兇狠的樣子:“難道石頭不是我的命根子?”這時候,石頭見被一個偽軍牢牢地抓住,掙脫不了,就低頭狠狠地咬了那個偽軍一口,那個偽軍就嚎叫了起來。
王善人卻笑道:“兒子,你還挺愣的,有種!”石頭雖被孫黃氏扯著衣襟,還是被一個偽軍抱出了屋門。
孫百康和孫黃氏就在院子里大呼小叫了起來,石頭也是罵聲不絕。
王善人見孫百康和孫黃氏老尾隨其后鬧個不停,就讓人用槍口擋住了去路。孫百康和孫黃氏哪里見過這陣勢,就嚇得不敢追了。
石頭像發(fā)瘋似的亂沖亂撞,三兩個人也拿他沒辦法,王善人只好讓人把石頭倒背手綁了。石頭雖被一個偽軍弄到馬上,可仍破口大罵王善人。王善人就又讓人把石頭的嘴用毛巾堵上了。
隨著一陣馬嘶,騎兵隊絕塵而去。
回到縣城,石頭就被鎖在了一間屋里。屋里有床鋪,有開水,有糖果。
孫百康吃過午飯,臨走時,鄭守義讓人拿來十塊大洋給孫百康,孫百康說什么也不要,鄭守義就有些不高興,“你以為我是開銀行的?是給石頭的。我還嫌少呢!”李二爬子就叫人又拿來了十塊大洋!
鄭守義坐在那作閉目養(yǎng)神狀。
孫百康戰(zhàn)戰(zhàn)兢兢接過二十塊大洋,揣在兜里后就告辭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的頭都大了!看來石頭的來歷太復雜了。
石頭是小芳的兒子,這是確定無疑的,可誰是石頭的爹呢?王善人說他是,還把石頭搶走了??墒^卻長得極像鄭司令,并且,鄭司令到自己家喝茶是假,去看石頭才是真呢!而今天,鄭司令不光很爽快地答應救出石頭,還給了十塊大洋,不要都不行!后來又變成了二十塊大洋。要是鄭司令和石頭沒什么關系的話,會這樣嗎?顯然不是光看在小芳的面子上的!而鄭司令和小芳又是什么關系呢?還有那個姓李的說的一句話,什么“王善人真他娘的不要臉,這不是撅腚想巧圖現(xiàn)成的嗎,就他娘的我這一關他也過不去啊……”什么叫“撅腚想巧圖現(xiàn)成的”???什么叫“就他娘的我這一關他也過不去啊”?那個姓李的和石頭又是什么關系呢?當那個姓李的這樣說后,鄭司令好像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后來,那個姓李的多拿出十塊大洋時,鄭司令好像又是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好像鄭司令極不情愿那個姓李的參與石頭的事,這又為什么呢?
鄭司令答應要救出石頭,怎么救???一定是打仗,而為此得有人付出血的代價,想到這,他的心里很不好受!鼻子酸酸的!可是,他又希望鄭司令能盡快地救出石頭,最好不動一刀一槍!
孫百康走后,鄭守義就讓人進城找一線天打探石頭的下落了。到了次日傍晚,石頭的下落就搞清楚了:在魚市街北頭路西,靠近牌坊街的一個院落里,有兩個偽軍看守著。
于是,鄭守義、劉階民、李二爬子三人就開始研究救石頭的方案了。
鄭守義道:“此次進城是以救出石頭為目的,能不動槍就盡量不動。就石頭所在的位置來看,如果從東安門救出,就得入牌坊街,路過王善人在救濟院的警備大隊門口,這樣碰到麻煩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東安門前不遠處有條南北大溝,易于埋伏打接應的隊伍。要是從南安門出去,從南安門到豐沛路之間的南關外大街太長了,打接應的隊伍也不好就近設埋伏,畢竟我們的短槍太少了,才十三支,可也都得拿到城里頭用。你倆看從哪個大門出來呢?”劉階民沉思了一會兒,道:“還是從東安門出去好。救出石頭后,往南去,然后從魚市街和寨主街之間的公園南門入寨主街,再跨到東城墻下,這樣出東安門就可以繞過救濟院了。”李二爬子道:“這個方案好。不過,也不能光在東安門前設接應,南安門前也得有人接應,到時候萬一發(fā)生什么變故,不好出東安門呢。其實,在南安門前設打接應的也容易,推幾輛土車子去,把長槍裝在口袋里,扮成商販不就得了。”鄭守義道:“如果是這樣,倒不如從南安門出去了,倒也直接。”劉階民道:“還是盡量避免沿街道走為好。”鄭守義道:“我看這樣吧,第一套方案是從東安門出去,要是碰到麻煩,就采取第二套方案從南安門出去。把接應的重點放在東安門前。”李二爬子道:“還有短槍和手榴彈呢?咋弄到城里去呢?”劉階民道:“把所有的短槍和手榴彈都放在賣鮮魚的筐子里,讓常進城的魚販子大老秦用土車子推著進去。”鄭守義道:“這倒是個辦法。萬一被查出來咋辦?”劉階民道:“那打接應的就得一擁齊上了。不能救不出來人,再把家伙丟了啊!”鄭守義道:“看還有什么沒想到的嗎?”李二爬子道:“只要聽到城里打槍,接應的人就得摸家伙占領大門。”劉階民道:“一旦短槍和手榴彈安全運進城,短槍隊得從兩個大門進去,然后到達會面地點。從一個大門進,容易讓人產生懷疑。咋一下子進來了這么多壯漢?”李二爬子道:“在都拿到家伙后,也別慌著救石頭,各個路口也得有人打阻擊。”劉階民道:“大體的已定,守義哥,你來安排具體人員吧。”鄭守義想了想,道:“階民呢,你就帶五十個人在東安門準備打接應吧,羅大棒子帶四十個人在南安門打接應,就由我和新登帶人進城。至于各個路口打阻擊的,在大同街和帽鋪街的交叉路口放四個人,以便阻擊從西來的日軍憲兵隊,在魚市街和牌坊街交叉路口放兩個人,在牌坊街和寨主街的交叉路口放兩個人,以便阻擊警備大隊的人。”一切商量定之后,李二爬子就派人和大老秦聯(lián)系去了。
第三天一早,鄭守義部幾乎是傾巢出動,朝縣城迤邐而來。三輛土車子“吱”叫個不停。
到了豐沛路和南關外大街的交叉路口,所有的短槍都埋到了大老秦的魚筐里。先去南安門的是一輛大老秦販魚的土車子和一輛裝武器的土車子,裝武器的土車子離南安門還有一段距離就停在路邊了。
到了南安門大門下,大老秦放下土車子,從身上的錢褡里掏出四盒哈德門香煙,對著那兩個偽軍道:“我天天來往的,你們給了不少方便,這算是我孝敬你們的。”然后,就分別給了四個站崗的鬼子和偽軍每人一盒。
四個站崗的都很高興地接過了香煙,一個偽軍扒開一個魚筐里蓋著的雜草,見一條烏魚不小,就道:“大老秦,我家今天來客人了,得買一條魚,就這條,你稱稱多重。”大老秦把那條烏魚抓出來道:“稱什么,你給我還客氣,拿去吃。”那偽軍接過烏魚,笑道:“那你快走吧,別晚了市。”鄭守義見大老秦順利進了南安門,就兵分兩路了。鄭守義和李二爬子等人也順利進了城。
在魚市街南頭的城墻下,短槍隊的人聚到一塊兒后,從大老秦的魚筐里撈起家伙就分散行動了。
鄭守義和李二爬子等五人沿魚市街北去了。
王善人自從把石頭擄來后,心里如吃涼黃瓜一般。雖然目前石頭還不承認他這個爹,但他相信,石頭早晚也得像小鳥一樣被他喂熟,到那時,石頭人前人后地跟著他,小嘴爹長爹短地叫著,那才叫提神來勁呢。
第二天一早,他親自提籃給石頭送了飯。老衙門的雞湯,老劉家的羊肉煎包,老樊家的黿汁狗肉,都是名吃。
石頭正在床上坐著,他把吃的、喝的放在小方桌上,就道:“石頭,趕快洗臉吃飯。”石頭下床洗臉后,就一腚坐在了小方桌前,看了看熱狗肉,道:“咋沒缸貼子?”王善人連忙對著門喊道:“大頭,趕快買缸貼子去,少爺要吃。”大頭在外面應了一聲。
王善人給自己也舀了一碗雞湯,拿起筷子夾一個羊肉煎包填到嘴里,道:“這可是老劉家的,好吃得很呢。你先嘗幾個,一會兒再吃缸貼子卷熱狗肉也不遲。”石頭就吃了兩個。
缸貼子送過來后,石頭就撕了一大塊狗肉夾在缸貼子里,吃得滿嘴流油。
王善人笑道:“慢慢吃,跟著我有你的口福享。中午想吃什么盡管說。”石頭頭也沒抬,道:“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盡管端來。”王善人笑道:“你的胃口不錯啊。”石頭一邊吃一邊道:“我要是什么都不吃你肯定是個心事,你要怕破費就把我送走。”王善人笑道:“石頭,我會怕你吃?咱家可是幾百畝地的大戶,今后還不都是你的。”石頭愣頭愣腦地道:“我爹說了,外財不發(fā)命窮人!”王善人暗自嘆了口氣,沒再搭話。
中午,王善人真的就端來了天上飛的、地下跑的、水里游的——紅燒野鴨,牛肉豆腐,清燉薊花魚,還有一碗蓮子湯。
石頭未等王善人招呼吃飯,坐下拿起筷子就吃了起來。在石頭看來,不吃白不吃,等享幾天口福再趁機逃跑也不遲。
王善人一邊吃飯,一邊琢磨石頭的心思,一邊想咋能讓石頭心甘情愿地叫他爹呢?老關著也不是個辦法,越關就會讓石頭產生越多的逆反心理,這爹也就越來越難叫出口了??梢粫r也想不出什么好辦法,也就只好先關著了。
第三天一早吃過飯,石頭就對王善人道:“你不能老讓我吃了睡,睡了吃??!”王善人笑道:“那你想干什么?”“我想寫字。”“那好,我這就給你操辦去。”就在王善人出門不一會兒,鄭守義和李二爬子人等進了院子。大頭見狀道:“你們是干什么的?”鄭守義笑道:“王隊長看你倆挺辛苦,要我們來換班。”大頭不認識這幾個人,正要掏槍,就被李二爬子等人拿下了。李二爬子兇神惡煞地道:“想活就老實點。”那大頭和另外一個偽軍一聲連一聲地說想活。
石頭正在床上躺著,忽聽門外有人對那兩個偽軍說什么死啦活啦的,就下床站在門后聽個究竟,聽到有人開門,就閃到了一邊。
鄭守義見到石頭就道:“石頭,我們是來救你出去的。”石頭道:“你們是……”李二爬子很友好地道:“我們是沛縣獨立大隊的。”鄭守義拍了拍石頭的肩膀道:“是你小芳姨姨叫我們來救你的。”石頭急切地道:“那個老家伙快回來了,我們快走吧。”鄭守義見那兩個偽軍已被綁好,嘴也被塞上,就把那兩個偽軍推進屋里反鎖了,然后領著石頭帶人就走了。
王善人帶著幾個偽軍正順路來給石頭送紙張、筆硯,突然見鄭守義領著石頭正穿魚市街,身后還跟著李二爬子等人,便知大事不好,連忙掏出短槍往天上放了一槍,然后就帶人追了過去。
三個大門站崗的鬼子和偽軍聽到槍聲,連忙關大門。
在街上做買賣的和過路的行人,聽到槍聲,各處亂跑亂躲。
在中山的森協(xié)聽到槍聲,連忙集合憲兵隊的鬼子順帽鋪街往東殺過來。
埋伏在南安門附近的人馬連忙從土車上的口袋里掏家伙,殺向南安門,那兩個鬼子和兩個偽軍崗哨轉眼就被收拾了。于是,兵分兩路,一路沿大同街往北殺去,一路沿城墻向東殺去。
與此同時,埋伏在東安門附近的一部分人馬,把那兩個鬼子和兩個偽軍崗哨收拾后,沿牌坊街向西殺去了。
在救濟院里的偽軍們聽到槍聲,一窩蜂跑出來,又聽到東安門也有槍聲,就兵分兩路,一路向魚市街殺來。殺向東安門的一路偽軍剛出門,正碰到迎面而來的劉階民等人,雙方就都開了火。槍聲像炒豆子一般,手榴彈的爆炸聲驚天動地。
去魚市街的一路偽軍沒跑多遠,就和埋伏在牌坊街和魚市街交叉路口的兩個隊員交上了火,相持不一會兒,那兩個隊員不敵,就順魚市街向南且打且退,不久相繼丟了性命。
森協(xié)帶著憲兵隊,剛到大同街和帽鋪街的交叉路口,就被埋伏在那里的四個隊員打倒了幾個,繼而又被手榴彈炸死了幾個。憲兵隊在出現(xiàn)短暫的混亂后,很快集中火力還擊。不一會兒,羅大棒子帶人趕來了,戰(zhàn)斗成對峙狀態(tài),異常激烈,雙方都有人傷亡。
鄭守義見王善人等人兜屁股追過來,且打且向寨主街退去。
王善人怕傷著石頭,不敢亂開槍。
這時候,石頭順手拾起半塊磚頭向王善人砸去,正砸在王善人的右肩膀上,把他砸了一個趔趄。
王善人罵道:“石頭,你咋砸老子,他們是土匪??!”石頭還嘴罵道:“你才是土匪呢!”李二爬子一邊開槍一邊笑道:“石頭,罵得對,接著罵。”石頭就又罵道:“老子姓孫,你也不看是誰家的墳頭,趴下就哭……”王善人罵道:“要知道你是這樣的混蛋,老子當時就叫你娘歪歪身子把你豁出去了。娘的!”石頭不懂是啥意思,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話,就罵道:“我才是你老子呢!”這時,一路偽軍趕來增援王善人,槍聲大作。
鄭守義扔了一顆手榴彈,趁著濃濃的煙霧,幾個人過寨主街就向東城墻靠攏。
從寨主街北頭往南來打增援的劉階民,和王善人的人馬打起了遭遇戰(zhàn)。
出了東安門,鄭守義讓高興章和王成彪帶石頭走后,折回頭就又進了城。和劉階民會合一處后,對一個隊員道:“你快去大同街,讓羅大棒子不要戀戰(zhàn),馬上從南安門撤出。”那個隊員應聲跑去了。
鄭守義對身邊的李二爬子和劉階民道:“我們也撤。趕快與在牌坊街和寨主街交叉路口的人馬會合。”李二爬子一邊放槍一邊道:“我還沒打過癮呢。”鄭守義厲聲道:“聽命令!”李二爬子道:“是!”鄭守義人等與在牌坊街和寨主街交叉路口的人馬會合后,就撤出了東安門。鄭守義聽到大同街上仍打得很激烈,就帶人向南安門跑去了。
王善人帶人剛出東安門,就被埋伏在東安門東邊河溝里的隊員打了阻擊,只好退了回去。
這時,羅大棒子他們已出了南安門,正且打且退。鄭守義帶人剛趕到南安門,正見森協(xié)帶人出城門追擊,又是一陣亂槍。
兩路兵合一路后,鄭守義在南門外大街上帶人分段阻擊,且打且退,不一會兒就跑進了青紗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