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未落,忽聽得前面一陣碎石破空的聲音,她駐足片刻,聽得似乎有人低喝了一聲“這邊……”
她微微遲疑了一下,既不知這聲音是友是敵,也無從選擇,自忖無論對方是什么身份,也總好過后面追來的千軍萬馬,便不再猶豫,立刻循了那聲音而去。
那聲音越來越遠(yuǎn),君玉加快腳步趕了上去,奔得一陣忽然又完全迷失了方向,感覺中腳下的沙礫開始少了起來,碎碎的石塊卻越來越多,路也越來越難行,好幾次,她都腳步踉蹌差點(diǎn)跌倒在地。
身后,那群追兵的聲音已經(jīng)弱了下去。君玉站在原地,仔細(xì)聽了聽,除了微風(fēng)刮起的細(xì)小沙礫,什么也聽不見。
“感謝……”她行了個大禮,既不知道那指路的陌生人究竟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也不知該如何稱呼,頓了頓才繼續(xù)道:“大恩不敢言謝,君玉銘記于心?!?/p>
四周依舊寂靜無聲,以君玉的聽覺,竟然也絲毫感覺不出周圍有人存在的跡象,想來,那神秘的指路人早已離開了。
奔波半夜,又累又渴又餓,腰間的傷口又涌出血來,渾身的汗水已經(jīng)完全冷卻,在身上凝結(jié),在深夜中覺出一股浸人的寒意??墒?,她更怕天亮,天一亮,即使那群赤金族的追兵沒有查到自己的行蹤,自己雙目失明,也絕對無法只身走出這茫茫大漠。
失去了指路的人,君玉心里越來越慌亂,以前,她從來沒有覺得眼睛的作用會大到這種地步:一旦看不見了,哪怕是“鳳城飛帥”竟然也變得寸步難行。
她又摸出那只盒子,花兒的香味隱隱退去,一時之間,她也不能確定,自己先前聞到的香味究竟是真實(shí)還是幻覺。她嘆息一聲,將盒子放在懷里,就地坐在了冰冷的地上,閉上眼睛想先休息一下再說。
那神秘的聲音已經(jīng)消失了好一會兒,君玉又四處“看看”,耳邊,追兵的聲音又逐漸大了起來。
她聽著那逐漸清晰起來的追兵的聲音,心里并不懼怕,卻十分傷感,即使今夜能僥幸逃出生天,今后,也永遠(yuǎn)只能生活在這樣黑漆漆的一片世界?;ú蔌B獸的五顏六色、親人朋友的一顰一笑都只能依靠回想了。如此后半生,又還有何生趣?
喪失了逃亡的打算,心情一下完全平復(fù)了下來。她站起身迎著那群追兵傳來聲音的方向,抽出了長劍。
她輕輕摸了一下因?yàn)轱栵嬽r血而變得越來越鋒利的劍鋒,劍鋒隱隱傳出一陣吟嘯之聲。近年外出,她已經(jīng)很少帶劍了,只是鐵馬寺一役后,那種可怖的血腥成了此生永遠(yuǎn)也揮不去的夢魘,所以,這次來看望拓桑的時候,她下意識地帶上了“追飛”,沒想到卻派上了大用場。
“今夜,你就隨我一戰(zhàn)而亡!”君玉彈了彈長劍,長劍發(fā)出一聲清越的響聲。
一陣馬蹄聲傳來,君玉側(cè)耳,只得兩匹馬。
她握住了長劍,卻聽得一聲低喝“快上馬……”
正是剛才那神秘的指路人的嘶啞的聲音。想來他剛剛離開正是為了找這馬來。君玉剛剛經(jīng)歷了朋友的陷害、敵人的重重包圍,此刻,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竟然對這全然陌生的聲音毫無戒備。
馬就在身邊,那神秘之人察覺她雙目失明,下意識地伸手輕輕扶了她一下,又立刻縮回,君玉感覺到了他的攙扶,翻身上馬,穩(wěn)穩(wěn)坐了上去,微微一笑:“感謝閣下厚意,在下雖然成了瞎子,但是這等小事自己還能夠完成?!?/p>
那人沒有作聲,兩騎快馬在茫茫夜色中飛奔起來。
也不知奔了多久,身后,那群追兵的聲音越來越弱,再后來,那群追兵已經(jīng)完全沒有了任何聲音。
前面的馬終于停了下來,君玉也勒馬。前面是一片山谷,君玉大睜著眼睛卻什么也看不見。她仔細(xì)聽了聽,周圍寂靜一片,沒有絲毫人聲,只有兩匹馬的粗重的喘息聲。
一個低低的聲音忽然道:“暫時安全了,你先喝點(diǎn)水吧。”
這個陌生的聲音正是指路的神秘人的聲音。這聲音又嘶啞又難聽,卻莫名地有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安心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