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過大,身子連著倒退數(shù)步,突然間后背撞在什么東西上。剛想回頭,手臂上忽然冷冷地一冰。
一只手從我背后伸出,隨之而來幾道發(fā)絲從眼前一滑而過,銀白色的,在路燈隱隱的照射下,泛著層冰冷的藍(lán)。
“铘!”突然意識到這會兒我不是一個人,我一個轉(zhuǎn)身迅速退到铘的身后,一邊暗地期望這只麒麟會突然間醒了,就像那時候在餓鬼道里突然間出現(xiàn)的那種狀況。雖然狐貍說過,從封印里完全恢復(fù)過來的麒麟比什么都危險。
可失望的是,铘的身子隨著我的動作動了動后,就那樣停下了,依舊像具最完美的模特,站在我的前面,一動不動。
劉逸在他面前看著我。
眼睛沒有半開半合,嘴角也不再帶著那種奇特的笑,只是一張臉依舊是青白色的,他的眼神紛亂復(fù)雜。
片刻,目光慢慢轉(zhuǎn)到我身后,眼里突然閃過一絲驚惶:“寶珠!”
我?guī)缀跏遣挥勺灾鞯匮囊暰€看向身后。
然后看到一只頭。
蒼白色的臉,貼了陶片似的,兩只細(xì)細(xì)的眼睛半睜著,近在我的臉側(cè)看著我,櫻桃似紅艷的嘴一小點,微微揚起,似笑非笑。
“相公……我在這里……”她說。
一身紅衣勝血,大團(tuán)大團(tuán)明黃色的繡花,在那樣紅的衣服上顯得格外刺眼。
每朵花,是一個壽字。
“跟我走……”她又道。
我想尖叫,可是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一點聲音都發(fā)不出來。眼看著她慢慢靠近,咫尺間的距離,一絲泥土的酸腐味無可避免地沖進(jìn)了我的鼻尖。
突然我面前那個身體微微一陣抖動。
觸電般彈起想逃,卻一頭撞在前面铘的肩膀上,而他依舊一動不動,渾然沒有任何知覺。
腳突然間就軟了。
“劉逸??!”抓著铘的肩膀,我用盡自己所有的力氣一聲尖叫,“快來幫我!”
可他看著我,眼睛張得很大,一步步朝后倒退。
我發(fā)急了:“做點什么!劉逸!你本來就是鬼!為什么還要怕鬼!!”
話一出口,他眼里一片震驚。
“咔啷!”就在這時,門鈴忽然一聲輕響。
店門隨之被推開,一陣風(fēng)帶著股冰冷的濕氣迅速卷入。與此同時铘靜立不動的身影一個回轉(zhuǎn),探手,手指根沒入我邊上那新娘的咽喉。而就在這瞬間,我的身子朝著門口直沖了過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給牽著,極強的一股氣流。
一時間眼前什么都看不清了,只聽見身后一陣凄厲的尖叫,伴著股極濃的酸腐味,片刻消散得無影無蹤。
直到撞上什么柔軟的東西,我不停朝前沖著的身形才頓住,幾片濕漉漉的東西從半空掉到了我的臉上,冰涼,帶著股淡淡檀香的味道。
我的腿一軟。
癱坐下去的時候有一只手抓住了我,抬頭朝上看,隨即望見離家一周的狐貍那張被雨水澆得透濕的臉。一手抓著我的肩,一手提著那把在門口躺了一整天的香水百合,他站在門口兩只眼睛朝店里上上下下打量一圈,半晌咂咂嘴:“哦呀,寶珠,你開紙扎店了,怎么弄得到處都是紙花?”
淡藍(lán)色的紙花,折成百合的形狀,有的粘在墻壁上,有的散落在地上,和周圍那些散亂的桌椅一樣像剛經(jīng)歷了場劫后余生,空氣里充斥著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這就是劉逸送我的香水百合,紙扎店里兩毛錢一朵,燒給死人用的。而他每次來消費時很大方的出手,那些不需要我找零的百元大鈔,也是假的,冥幣。拿在手里時是“中國人民銀行”,丟到放零錢的盒子里,就成“冥通銀行,地府專用”了。所以,不是我貪他那幾個錢,實在是我不想做更高級別的冤大頭而已。
狐貍拿著那把被雨沖得皺巴巴的百合在我頭上敲了敲,細(xì)細(xì)的眼睛微微彎起,似笑非笑。我知道他想說什么,所以我別過頭故意忽略他的視線。他也不再理會我,把花丟到一邊,踢踢踏踏走進(jìn)店里,肩膀一抖,將背后那只巨大的登山包卸到地上,就丟在铘的腳邊。地板沉甸甸一顫,而铘的眼睛一眨不眨,依舊和之前一樣垂著手站著,根本看不出他剛剛輕而易舉地“吃”了一只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