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問的人是我。
狐貍沒有回答,手指在陶罐裱了漆的封蓋上繞了一圈,輕輕拍了下,然后指尖在那道被震出來的縫隙上用力一挑。
“嘭”的一聲輕響,蓋子開,帶出一蓬細塵。本來好奇湊近了去看的我不自禁朝后退了一步,眼看著從罐子里顯露出來的東西,我下意識捂住自己的嘴。
狐貍抬頭看向劉逸,“說說,這是什么?”
劉逸一聲不吭看著那只罐子,電視閃爍的光映亮了他的臉,就在幾小時前,那張臉上還有著十月陽光般的笑容,而這會兒,它蒼白得讓人心臟悶悶然一窒。
遲疑了很久,他忽而看了我一眼,然后輕聲道:“一個女人?!?/p>
我低下頭。
耳朵邊響起狐貍的話音:“寶珠,告訴他,這里頭是什么?!?/p>
莫名一陣惱怒。
我抬頭憤然望向他,“狐貍,夠……”
“說。”斷然截住我的話,狐貍看著我,而我語窒。突然發(fā)覺,狐貍眼睛詭異地彎起來,那目光是陌生的,一種無法說清的陌生。
回過神兒的時候,話已經(jīng)脫口而出:“骨頭。”
劉逸突然從我身邊沖了出去。
“劉逸!”急轉身試圖叫住他,耳邊赫然響起狐貍一聲低喝:“寶珠!”
我站定腳步。
“今晚睡我房里?!?/p>
我一呆。
其實狐貍精這種生物,只看眼神基本就能知道人心里頭到底在琢磨些什么,所以在他說完那句話看到我的表情以后,臉上是那種很猥褻的笑:“寶珠,想什么呢,狐貍對兩種人不感興趣,一種男人,一種小白。”
欠扁吧,有時候我真的很難理解這種生物,前一秒你會覺得他牙尖齒利表現(xiàn)得像個男人,后一秒,你會很痛恨自己,當初什么樣的生物不去同情,偏偏要同情這樣一只完全沒有品德和人性的生物來虐待自己。
狐貍的房間很小,其實說白了就是樓梯間改的,沒有窗,更沒有空調,所以狐貍房間里味道很重,當然,那味道并不是狐臭。狐貍說了,狐臭是人類對狐貍的誤解,野生動物都很臭,特別是獅子,可為什么就是沒人把這種臭稱為“獅子臭”?
狐貍房間的味道其實大多來源于他收集的那些千奇百怪的香水瓶,什么味道的都有,他對香水的嗜好周期等同于花花公子對女人的愛好。而這是我所不能忍受的,這么熱的天,在沒有窗沒有空調的情況下一整晚聞這種味道,那比對著一屋子的狐貍毛打噴嚏都要讓人頭疼??墒呛倛猿?,我也沒有辦法,雖然很多時候,狐貍說什么話都是不用去理睬的,因為他很少用腦子去說話,可是一旦他認真堅持的東西,奇怪的是我從來沒辦法違背。比如不隨便動他的那些符,比如不把那條手鏈從我手腕上拉下來。所以當晚,我只能吹著電風扇躺在他那張年糕似的窄床上對著天花板發(fā)呆。
想著今天發(fā)生的事,想著劉逸,想著他那個可怕的新娘,想著狐貍在劉逸離開之后,對我所說的話。
狐貍說一周前他因為買賣的關系去了次西安秦嶺。
狐貍所謂的買賣,其實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每隔一兩個月他就會這么出去一次,每次不超過一個禮拜,但他從來不說他做的到底是什么買賣。在路經(jīng)一個鎮(zhèn)子的時候,覺得那里的風水似乎有點古怪,所以他特意過去晃了一圈,誰知道這一晃就讓他看到樣稀罕的東西——陰親。
說起陰親,其實也不算太特別,很多地方自古傳下來的某種觀念,覺得一些人未婚就過世了,活在地下一定會非常寂寞,所以出于對這些死去親人的愛,他們會想辦法去尋一些死了的、同樣沒有嫁娶過的尸體來同自己親人完成陰婚。對于成親的對象,有錢的會挑選得比較慎重,有的還測八字、選日子,而一般的人就花點錢買個尸骨回來,也不管是老還是幼,只要是女性骸骨,擺了親設了宴,選個日子送進墳里合葬了也就算了卻一樁心愿了,以至造成一些不法者到偏遠地區(qū)偷了尸骨來賣,這樣的事情明著暗著還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