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東都留守官
洛陽既然是唐朝的東都,也就同京師長安一樣,設置了一套中央衙署?;实垭x開洛陽時,委派官吏擔任東都留守,統(tǒng)領這套衙署,保障其正常運作,并視情況的緩急,定期或飛速向皇帝匯報工作。唐玄宗之后,皇帝不再巡幸洛陽,東都留守成為常設職務,代表中央在洛陽主持日常工作。
安史亂后,東部不穩(wěn),東都留守往往兼任防御使一職。該職務通常任用文臣,其基本條件要求兩點:一是忠誠可靠,便于駕馭;二是資深望重,臨事有威。貞元元年(785),唐德宗任命賈耽為東都留守、都畿汝州防御使,所下制文說道:"洛陽是國家的東都,帝王按時巡幸的舊制久已不再遵行,因而任命留守,以治理、安撫一方。加上淮河一帶治安不穩(wěn),汝河流域常出亂子,因而增設軍營,屏障東都。責任既然如此重大,就要借重于忠誠可靠的大臣,派往東夏,總領眾務,執(zhí)掌朝章。賈耽就是這樣的人選,希望能夠統(tǒng)率軍隊,安輯百姓,控制都城,貫徹綱紀,勤于職守,多做貢獻,不要辜負了朝廷的重托。"長慶二年(822),唐穆宗任命韓皋為東都留守,制文也是同樣的精神,說:"國家的州縣,一半在東夏,帝王未能以時巡幸,因而委派東都留守坐鎮(zhèn)洛陽。不是位高望重的大臣,則不足以寄予此項重任。"有時情況緊急,東都留守也會由武臣充任,韓皋之前的陳楚就是這樣。當時,汴州(治今河南省開封市)發(fā)生兵變,趕跑節(jié)度使李愿,擁立一位牙將充任,穆宗立即任命義武軍(駐今河北省定州市)節(jié)度使陳楚出任東都留守、判尚書省事、東畿汝防御使。
東都留守的任命儀式相當隆重,自己的衙門也相當有派頭。元和元年(806),唐憲宗批準東都留守等重要官員的除授,要入閣謝恩,面辭皇帝,而其他官員的除授,只在宣政殿南列隊行拜謝禮,皇帝不接見。但后來憲宗企圖縮小東都留守的事權,降低任命儀式的規(guī)格。元和三年(808),他曾一度取消東都留守所兼防御使一職,不久又加以恢復。舊制規(guī)定,任命東都留守須賜旗甲,同藩鎮(zhèn)節(jié)度使一樣。元和九年(814),他任命呂元膺時,竟無所賜。朝臣議論紛紛,認為東部形勢不穩(wěn),不該降低規(guī)格,削弱呂元膺的威望。憲宗所以這樣,是由于以削平藩鎮(zhèn)為務,擔心東都留守兼領兵權或威望過高,也會同跋扈藩鎮(zhèn)一樣,起而與朝廷作對。憲宗這種做法未能持久。令狐楚在大和三年(829)被唐文宗任命為東都留守、東畿汝都防御使。姚合《和東都令狐留守相公》詩說:"拜表出時傳七刻,排班衙日有三公。旌旗嚴重臨關外,寺府清深接禁中。"這是由于東都留守是第二號政治中心的首席負責人,責任重大,對他的尊重不過意味著朝廷的自尊自重。
東都留守在安史亂后的政治生活中發(fā)揮著重要的作用,曾任此職的權德輿概括為:"保安洛土","臨制東夏"。元和九年(814),洛陽南面的淮西藩鎮(zhèn)(駐蔡州,今河南省汝南縣)節(jié)度使吳少陽死,其子吳元濟隱瞞死訊,自總兵權,在周圍地區(qū)燒殺搶掠,不僅嚴重危害社會治安,而且威脅到東都的安全。權德輿多次上疏指出事態(tài)的嚴重程度。當時東都留守所管將士只有3895人,其中一部分駐守洛陽附近的偃師、陽翟(今河南省禹州市)、登封、告成(在今登封縣境內)等縣,留在洛陽城內不足兩千人,難以應付局面。權德輿日夜憂懼,擔心洛陽的安危,再三上疏,請求增補兩千兵士。
朝廷對吳元濟加以宣慰、警告,迄無成效,不得不考慮訴諸武力。河北、山東地區(qū)的跋扈藩鎮(zhèn),為了保住共同的利益,就和淮西鎮(zhèn)勾結,極力阻撓朝廷用兵。他們派刺客在長安謀殺主戰(zhàn)派大臣武元衡、裴度,同時還在洛陽焚毀了河陰轉運院的大量錢帛糧食,并與安史故將嵩山僧人圓凈策劃焚燒東都宮殿,肆行殺掠。東都留守呂元膺聞訊,組織兵力,進行鎮(zhèn)壓。圓凈被捕,臨刑嘆道:"誤了我的事,沒有叫洛陽城流血。"這次一共鎮(zhèn)壓了數千人,為解決淮西問題奠定了基礎。元和十二年(817),宰相裴度負責平定了淮西鎮(zhèn)。這對河北、山東、河南的跋扈藩鎮(zhèn)造成極大的震懾,他們紛紛向朝廷上表,表示要輸稅獻地、納質入朝。安史之亂以來六十年間藩鎮(zhèn)自除官吏、不輸貢賦的局面得以扭轉。
東都留守統(tǒng)領的中央衙署,有尚書省及所屬六部、御史臺、國子監(jiān)等等。各州縣的民眾編為戶籍,抄成一式四份。東都的尚書省、戶部同京師長安的同名機構一樣,各藏一份,按戶籍征收賦稅,以備皇帝巡幸時花費,減省運輸之勞。東都的御史臺負責監(jiān)察東都留守官(京官)和洛陽地方官(外官)。開元七年(719),監(jiān)察御史分為左右巡,糾察違失,左巡主管兩京以內,右巡主管兩京以外,包括兩京所在的地方雍州、洛州全境。開元二十五年(737),以監(jiān)察御史察看兩京的館驛。大歷十四年(779),兩京以御史一人主管館驛,稱為館驛使。龍朔二年(662),在東都設置國子監(jiān),號稱東監(jiān)。后來,又設置了國子館、太學、四門館、廣文館、律館、書館、算館和崇玄學等學校,由官員管理,教師授課,培養(yǎng)人才。
此外,唐廷還以分司東都的散秩安置高級官員。白居易曾先后以太子左庶子、太子賓客、太子少傅的閑職分司東都。他住在外郭城東南隅履道里宅院里,離龍門石窟很近。會昌年間(841-846),他與龍門香山寺僧如滿等人結為香火社,每每乘肩輿往來,飲酒品茶,談禪詠古,游賞終日,因此,自號香山居士、醉吟先生。他得知龍門伊河中的八節(jié)灘峭石聳立,不利舟楫,曾捐資開鑿,以紓緩險情。香山圣善寺的銀佛像在安史亂中被叛將截取一只耳朵,他用自己的白銀三錠做了添補,但佛像太大,新補的銀耳比原樣少數十兩。會昌毀佛時,宦官奉命銷毀佛像,將金銀送交內庫?;鹿倏吹姐y耳不是原件,打聽到是白居易添鑄的,以為是他搗鬼,從中漁利,曾找他追索余銀。白居易死后,家屬遵照他的囑咐,把他安葬在香山如滿禪師的塔側。
二、 洛陽地方行政機構
洛陽地方行政機構的名稱,以及轄區(qū)的范圍和屬縣的分合省并,在李唐、武周遞次統(tǒng)治時期,多所變化,這里只敘其大要。
洛陽地方最高行政機構管轄洛陽市區(qū)和洛陽地區(qū)。武德四年(621),唐廷討平王世充,置洛州總管府,統(tǒng)領洛州等九州,洛州領有河南、洛陽、偃師、鞏縣、陽城、緱氏、嵩陽、陸渾、伊闕等九縣。五年后,洛州總管府降為洛州都督府,統(tǒng)領洛州等四州。貞觀十八年(644),廢洛州都督府。顯慶二年(657),以洛陽為東都,洛州官員品階一準長安所在地雍州。光宅元年(690),東都改稱神都,此后,在市區(qū)的河南、洛陽縣界,或分或改,置永昌、來庭、合宮縣。開元元年(713),洛州改為河南府,到天寶年間(742-755),領有26縣,十九萬四千七百四十六戶,一百一十八萬三千九十三口。伴隨著這一系列的變化,最高臨事長官的稱謂也有都督、刺史、尹等等變化。他們掌管全面工作,每年視察一次屬縣。其下設有少尹、別駕、長史、司馬,是副長官;還有司錄、錄事參軍,功曹、司功,倉曹、司倉,戶曹、司戶,兵曹、司兵,法曹、司法,士曹、司士,市令,以及執(zhí)刀、白直、典獄、佐史等等屬官。
洛州或河南府所領的縣分為兩類,一類是東都市區(qū)的縣,叫做京縣,一類是周圍的縣,叫做畿縣??h的正長官叫做令,還有丞、主簿、錄事、佐、史、尉、司功、司倉、司戶、司兵、司法、司士、典獄、問事、白直、市令等等官員。官府對百姓加以社會編組,四家為鄰,五家為保,百戶為里,鄉(xiāng)居者為村,城居者為坊。在河南、洛陽這樣的京縣,市民居住區(qū)是外郭城的坊里。官府用封閉式的居住結構和嚴格的管理,來實現(xiàn)聯(lián)?;シ?、加以控制的目的。
東都的駐軍是金吾衛(wèi)將士,負責城區(qū)的晝夜巡警。曉鼓聲起,居民才允許出動。暮鼓響后,即開始實行夜禁,要關閉坊里大門,禁止居民無證夜出。這時,金吾衛(wèi)將士在各條街上巡行呼叫,暗中察探。但在正月十五日上元節(jié),官府允許前后三天取消夜禁,敞開坊市門,聽憑居民出出入入,在市區(qū)觀賞燃燈娛樂。蘇味道《正月十五夜》詩寫的是神龍元年(705)上元節(jié)夜里洛陽觀燈的情景,同時也透露出洛陽平素實行夜禁由金吾衛(wèi)巡警維持治安的消息。詩云:"火樹銀花合,星橋(天津橋)鐵鎖開。暗塵隨馬去,明月逐人來。游伎皆秾李,行歌盡《落梅》(古曲《梅花落》)。金吾不禁夜,玉漏(計時器)莫相催。"開元二十三年(735),玄宗在洛陽五鳳樓前舉行大型宴飲聚會活動,群眾擁擠喧鬧,都想湊進去分享一杯羹,金吾衛(wèi)將士棍棒亂下如雨,仍然不能阻止?;鹿俑吡κ客扑]河南縣丞嚴安之果斷嚴厲,可由他出面維持秩序。嚴安之到現(xiàn)場,以手板畫地,說:"誰跨過這條線就殺掉誰。"宴飲三天,圍觀群眾都不敢逾越嚴安之所畫界線,稱之為"嚴公界境"。這反映出金吾衛(wèi)白晝維持洛陽秩序的情況。李正封《洛陽清明日雨霽》詩云:"酒綠河橋春,漏閑宮殿午。游人戀芳草,半犯嚴城鼓。"張籍《洛陽行》詩云:"御門空鎖五十年,稅彼農夫修玉殿。六街朝暮鼓冬冬,禁兵持戟守空宮。"這兩首詩反映出安史亂后皇帝不再巡幸、駐守洛陽,洛陽依然維修宮殿,嚴兵把守,以及城區(qū)由街鼓晨暮警眾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