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化昆

　　（471000，河南洛陽市，歷史文物考古研究所）

　　近年，朝鮮人高質(zhì)墓志在洛陽孟津出土，后為新安縣千唐志齋博物館收藏。2006年三秦出版社出版《全唐文補遺·千唐志齋新藏專輯》，該書刊出了《高質(zhì)墓志》錄文，引起了關(guān)心唐朝時期在唐朝鮮半島遺民人士的極大關(guān)注?！陡哔|(zhì)墓志》是繼泉男生、泉獻誠、泉男產(chǎn)、泉毖、扶余隆、黑齒常之、黑齒俊、高玄、高慈、高震、似先義逸、高足酉、高氏、難元慶等朝鮮半島遺民墓志出土后的又一新發(fā)現(xiàn)，其價值自不待言。高質(zhì)與高慈為父子關(guān)系。父子一同為大唐死難，《高慈墓志》已于1917年在洛陽出土，旋為大師羅振玉收藏，并收入《唐代海東藩閥志存》。今不揣冒昧，試結(jié)合父子兩方墓志，對高質(zhì)其人其事加以梳理。不當之處，還請專家同仁批評指正。

　　為說明之便，現(xiàn)將《高質(zhì)墓志》移錄如下。

　　大周故鎮(zhèn)軍大將軍行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贈幽州都督上柱國柳城郡開國公高公（質(zhì)）墓志銘并序夫策名事主，持身奉國，維風俗者稱文吏，捍封疆者為武臣。仰覿三古之上，俯觀千載之下，書于竹帛者，其可勝道哉！至于鐵石其心，冰霜其操，犯白刃而無懼，殞蒼璧而如歸，今古悠悠，一二而已。其能致斯美者，抑惟高大將乎？公諱質(zhì)，字性文，遼東朝鮮人也。青丘日域，聳曾構(gòu)而凌霄；滄海谷王，廓長源而繞地。白狼馀祉，箕子之苗裔實繁；玄鱉殊祥，河孫之派流彌遠。十九代祖密，后漢末以破燕軍存本國有功，封為王，三讓不受，因賜姓高氏，食邑三千戶，仍賜金文鐵券曰："宜令高密子孫，代代承襲。自非烏頭白，鴨淥竭，承襲不絕。"曾祖前，本藩三品位頭大兄，祖式，二品莫離支，獨知國政及兵馬事。父量，三品柵城都督、位頭大兄兼大相。并材望雄杰，匡翊本藩，聲芬暢遠，播聞中國。公資靈穟穴，漸潤蓬津。英姿磊落而挺生，偉干蕭森而郁起。年登弱冠，志蘊雄圖。學劍可敵于萬人，彎孤（?。┯泄び谄咴?。在藩任三品位頭大兄兼大將軍。屬祲起遼東，釁萌韓壤，妖星夕墜，毒霧晨蒸。公在亂不居，見幾而作。矯然擇木，望北林而有歸；翙矣搏扶，指南溟而獨運。乃攜率昆季，歸款圣朝，并沐隆恩，俱沾美秩?？傉露晁脑铝眨剖诿魍④?、行右衛(wèi)翊府左郎將。其年，又加云麾將軍、行左武威衛(wèi)翊府中郎將。八屯蘭锜，嚴鹖珥以司階；五校鉤沉，肅虎賁而侍闕。咸亨元年，奉敕差邏娑、涼州，鎮(zhèn)守燕山、定襄道行。亟總軍麾，薦持戎律。攻城野戰(zhàn)，陷敵摧堅。累效殊功，爰加懋賞。永隆二年，制除左威衛(wèi)將軍，又奉敕單于道行。文明年中，充銀勝道安撫副使。光宅元年，制封柳城縣開國子，食邑四百戶。天授元年，遷冠軍大將軍、行左鷹揚衛(wèi)將軍，進封柳城縣開國公，食邑二千戶。公以鷹揚鶚視之威，受豹略龍韜之任，歷踐銜珠之位，頻驅(qū)浴鐵之兵。故得上簡天心，高升國爵。繼而林胡作梗，榆塞驚塵，鸮鏑起于邊亭，彀騎橫于朔野。大君當寧，按龍劍而發(fā)雷霆；驍將鑿門，擁虹旗而聚云雨。制命公為瀘河道討擊大使，仍充清邊東軍總管。公肅承玄旨，電發(fā)星驅(qū)，徑度蒼波，選徒征騎。雖貊虎葉志，擐甲者爭馳；而蜂蠆盈途，提戈者未集。公以二千馀兵，擊數(shù)萬之眾。七擒有效，三捷居多。萬歲通天二年正月，制除左玉鈐衛(wèi)大將軍、左羽林軍上下。公撫巡士眾，推以赤心。宣布威恩，得其死力。解衣推食，煢釐感惠而守陴；挾纊投醪，童孺銜歡而拒敵。上聞旒扆，特降恩徽。有敕稱之曰："高性文既能脫衣，招攜遠藩，宜內(nèi)出衣一副，并賜物一百段。又，性文下高麗婦女三人，固守城隍，與賊苦戰(zhàn)，各賜衣服一具，并賚物卅段。"但兇狂日熾，救援不臻。眾寡力殊，安危勢倍。城孤地絕，兵盡矢窮。日夜攻圍，卒從陷沒。為虜所執(zhí)，詞色懔然。不屈兇威，遂被屠害。以萬歲通天二年五月廿三日，薨于磨米城，春秋七十有二。三軍感之慟哭，百姓哀之涕零。兇訊馳聞，圣情流惻，乃下制曰："將軍死綏，著乎前典；元帥免胄，聞諸往冊。故清邊東道總管、左玉鈐衛(wèi)大將軍員外置同正員、左羽林衛(wèi)上下、上柱國、柳城縣開國公高性文，蓬丘徙構(gòu)，穟穴分源。攜五族而稱賓，按八屯而奉職。恩榮每被，嚴慎克彰。屬蜂仵挻妖，龍鈐啟秘。親稟絳宮之籌，遠逾滄海之津。執(zhí)銳戎場，摧鋒虜陣。傍軍闕援，前旅挫威，遂虧斬首之功，奄致糜軀之禍。異李陵之受辱，同溫序之抗誠。言念遺忠，有懷深悼。舍生勤事，實惜良圖。隆禮飾終，諒惟通范。宜加寵章之贈，式慰泉壤之魂。可贈鎮(zhèn)軍大將軍、行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幽州都督，勛如故。"又有敕曰："高性文父子忠鯁身亡，特令編入史冊。"奉敕贈物二百段、米粟二百石。緣葬所須，并令優(yōu)厚供給。惟公風格峻整，宇量宏深，孝實因心，仁以成性。道苻□□，靜心術(shù)而凝貞；智在無雙，動神機而適變。風猷宣于外域，聲聞達于中區(qū)。去棲幕之危巢，遙歸大廈；騰漸磐之逸翮，孤戾曾云。時不利而數(shù)有奇，功未成而奄喪。凌風勁草，終委翳于嚴霜；負雪寒松，竟摧殘于晚歲。滔滔閱水，俄遷下瀨之舟；寂寂空營，猶識將軍之樹?；浺允v三年臘月十七日，安厝于洛州合宮縣平樂鄉(xiāng)之原，禮也。有子右玉鈐衛(wèi)大將軍鞠仁，夙承家慶，早襲朝榮，負酷崩心，銜冤斷骨。逾考叔之純孝，等大連之善喪。三兆可占，既焚荊而卜地；九泉有托，爰樹槚而開塋。白日佳城，是謂藤公之室；黃泉閟戶，宜藏趙掾之銘。其詞曰：

　　箕子八條，奄有清遼。河孫五族，遂荒蟠木。藉慶綿基，生賢憬服。質(zhì)耀瓊銑，操凌松竹。宏器夙成，雄圖早蓄。其一。遠去夷垌，來賓帝庭。躍鱗紫水，奮羽青冥。升朝就日，列將儀星。入?yún)⑽鋷?，出撫戎亭。七萃頻舉，三邊載寧。其二。孽胡干紀，不臣天子。圣略侮亡，爰戒戎士。將掃蛇薦，先資鶚視。大總?cè)?，長驅(qū)萬里。轉(zhuǎn)轂樹塞，運舟蓬水。其三。甫屆夷陬，師徒未鳩。暫依城壘，且據(jù)咽喉。蜂群易合，貔旅難周。既類三板，殊無百樓?！鯆腩㈨硐莩鹱?。其四。賈勇臨陣，捐身接刃。力屈志雄。身危節(jié)峻。冤深戮序，酷逾焚信。壯氣無歇，高風獨振。生死忠貞，古今昭晉。其五。光馳白駒，地卜青烏。畫轜榮輿，飛旐縈紆。泉深隧闃，野曠墳孤。天上魂往，人間事殊。金書玉字兮垂芳烈，萬代千年兮長不渝。其六。

　　朝散大夫行鳳閣舍人韋承慶撰
　　前右監(jiān)門衛(wèi)長上弘農(nóng)劉從一書
　　宜州美原縣人姚處瓌　鐫常智琮同鐫　劉郎仁同鐫
　　圣歷三年歲位庚子臘月辛巳朔十七日丁酉葬

　　今按：據(jù)《后漢書·東夷傳·濊傳》載："昔武王封箕子于朝鮮，箕子教以禮義田蠶，又制八條之教。"這就是《高質(zhì)墓志》銘文"箕子八條，奄有清遼"的由來。

　　有關(guān)高質(zhì)家族情況，兩志載："先祖隨朱蒙王平海東諸夷，建高麗國，已后代為公侯宰相。至后漢末，高麗與燕慕容戰(zhàn)，大敗，國幾將滅。""[高質(zhì)]十九代祖密，后漢末以破燕軍存本國有功，封為王，三讓不受，因賜姓高氏，食邑三千戶……曾祖前，本藩三品位頭大兄，祖式，二品莫離支，獨知國政及兵馬事。父量，三品柵城都督、位頭大兄兼大相。……[公]在藩任三品位頭大兄兼大將軍。"除志文所言高質(zhì)十九代祖高密，東漢末年因戰(zhàn)功被封為王外，其曾祖高前、祖高式、父高量及高質(zhì)本人在高句麗皆為貴族，或為武將，或為高級文官，其祖高式更是為二品莫離支，獨知國政及兵馬事。足見其家族世代皆為高句麗上層貴族。正如《高慈墓志》所言："自高麗初立，至國破已來，七百八年，卅馀代，代為公侯，將相不絕。"高質(zhì)歸唐時間，當在唐高宗乾封年間。當時，高句麗內(nèi)部發(fā)生內(nèi)訌，互相征伐。"屬祲起遼東，釁萌韓壤，妖星夕墜，毒霧晨蒸。公在亂不居，見幾而作。"高質(zhì)"預見高麗必亡"，"乃攜率昆季，歸款圣朝"。據(jù)《舊唐書·東夷傳·高句麗傳》在：乾封元年，高句麗王高藏遣其子從唐高宗封禪泰山，還而權(quán)臣蓋蘇文死，蓋蘇文子泉男生代為莫離支，男生弟泉男建、泉男產(chǎn)相怨。男生據(jù)國內(nèi)城，遣子泉獻誠入唐朝求救，蓋蘇文弟凈土亦請割地降。高宗乃詔契苾何力為遼東道安撫大使，左金吾衛(wèi)將軍龐同善、營州都督高偘為行軍總管，左武衛(wèi)將軍薛仁貴、左監(jiān)門將軍李謹行隨后而行。又以李勣為遼東道行軍大總管兼安撫大使，與契苾何力、龐同善合力。乾封三年二月，李勣率薛仁貴拔扶余城，它城三十皆納款。九月，高藏遣男產(chǎn)率首領(lǐng)百人投降，且請入朝，李勣以禮相待。唐高宗以高藏為司平太常伯，男產(chǎn)為司宰少卿。將男建流放黔州、百濟王扶余隆流放嶺外。以獻誠為司衛(wèi)卿，信誠為銀青光祿大夫，男生右衛(wèi)大將軍。高麗平。高質(zhì)就是在這期間投唐的。

　　高質(zhì)歸唐以后，多次帶兵與北方少數(shù)民族打仗，他不僅作戰(zhàn)英勇，而且能與士兵同甘苦、共患難，將士皆愿為其出死力。他為維護大唐王朝的統(tǒng)一，可謂鞠躬盡瘁，死而后已。

　　最后，在與契丹叛軍作戰(zhàn)中，困守孤城，因援兵不到，寡不敵眾，城陷被俘，英勇不屈，父子同時遇害于磨米城。在這次征戰(zhàn)中及其父子死難后，反映在《高質(zhì)墓志》中的，是皇帝三次下制對高質(zhì)父子予以表彰。這恐怕是目前為止所見到的墓志中皇帝詔制最多的。其中第二紙制文，也是目前所見墓志中字數(shù)最多的制文之一，多達200余字。《高慈墓志》也有皇帝褒獎制文。這皆足見朝廷對高質(zhì)父子英勇作戰(zhàn)、不屈而死精神的充分肯定。

　　關(guān)于高質(zhì)天授元年所得勛官（也是其最終勛官），《高質(zhì)墓志》首題與《高慈墓志》志文同為柳城郡開國公，而《高質(zhì)墓志》志文中為柳城縣開國公。兩《唐書·職官志》皆曰："郡公，正二品，食邑二千戶。"遍檢《舊唐書》，"食邑二千戶"者，出現(xiàn)50次，絕大多數(shù)為"郡開國公"，為"縣開國公"而食邑二千戶者，僅有一次。因此，高質(zhì)的勛官應為柳城郡開國公。

　　從行文、用典等方面看，《高質(zhì)墓志》、《高慈墓志》極其相似，很可能出自同一人之手，即《高質(zhì)墓志》的撰文者、時任鳳閣舍人的韋承慶。兩志所記高氏家族及高質(zhì)事跡大致相同，只是各有詳略。結(jié)合兩方墓志，可勾勒出高質(zhì)的經(jīng)歷如下：

　　唐武德九年（626年）：生于朝鮮。后任高句麗三品位頭大兄兼大將軍。

　　乾封年間：因國內(nèi)發(fā)生內(nèi)亂，率家族投奔大唐，時約40歲。

　　總章二年四月六日：制授明威將軍、行右衛(wèi)翊府左郎將。十一月廿四日：加云麾將軍、行左武威衛(wèi)翊府中郎將。時年44歲。

　　咸亨元年：奉敕差邏娑、涼州，鎮(zhèn)守燕山、定襄道行。時年45歲。

　　永隆二年四月廿九日：除左威衛(wèi)將軍，又奉敕單于道行。時年56歲。

　　文明元年：充銀勝道安撫副使。時年59歲。

　　光宅元年十一月廿九日：封柳城縣開國子，食邑四百戶。

　　天授元年：遷冠軍大將軍、行左鷹揚衛(wèi)將軍，進封柳城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時年65歲。

　　萬歲通天元年五月：充瀘河道討擊大使。仍充清邊東軍總管。71歲。

　　萬歲通天二年正月：除左玉鈐衛(wèi)大將軍、左羽林軍上下。

　　萬歲通天二年五月廿三日：遇害于磨米城，享年七十二。贈鎮(zhèn)軍大將軍、行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幽州都督，勛如故。

　　圣歷三年臘月十七日：葬于洛州合宮縣平樂鄉(xiāng)之原。

　　由《高質(zhì)墓志》、《高慈墓志》，可以得出高氏世系如下：

　　高密（高質(zhì)十九代祖）……前-式-量-質(zhì)-慈-崇德-鞠仁高質(zhì)、高慈父子一同日，即圣歷三年臘月十七日，同葬于洛州合宮縣平樂鄉(xiāng)之原。此處當為高氏新開辟的祖塋。

　　三韓之人歸唐或降唐后，他們大多為武職，可見朝鮮半島不乏作戰(zhàn)勇猛者，難怪隋煬帝三次征高麗、唐太宗三次征高麗皆無功而返。

　　《高質(zhì)墓志》撰文者韋承慶，《唐書》有傳?！杜f唐書·韋思謙傳附子承慶傳》："承慶字延休。……弱冠舉進士，補雍王府參軍。府中文翰，皆出于承慶，辭藻之美，擅于一時。……長壽中，累遷鳳閣舍人，兼掌天官選事。承慶屬文迅捷，雖軍國大事，下筆輒成，未嘗起草。……后歷沂、豫、虢等州刺史，頗著聲績，制書褒美。長安初……拜鳳閣侍郎、同鳳閣鸞臺平章事，仍依舊兼修國史。"《高質(zhì)墓志》約撰于圣歷三年臘月，撰此志時，韋承慶為朝散大夫行鳳閣舍人。鳳閣舍人是朝廷重要內(nèi)臣，經(jīng)常是替皇帝起草詔書等重要文書的。志中雖未明言奉敕撰寫，但由這樣的人為其撰寫墓志文，足見朝廷對高質(zhì)父子為國捐軀的恩遇。在寫罷《高質(zhì)墓志》（大約也包括《高慈墓志》）后約二三年后的長安初年，韋承慶就出任宰相。

　　書丹者前右監(jiān)門衛(wèi)長上弘農(nóng)劉從一書，兩《唐書》無傳。但既然撰文者是鳳閣舍人，書丹者也絕非庸庸之人。再者，一篇墓志文竟有三個鐫刻人，即宜州美原縣人姚處瓌、常智琮、劉郎仁，這在唐代墓志中也不多見。

　　附：大周故壯武將軍行左豹韜衛(wèi)郎將贈左玉鈐衛(wèi)將軍高公（慈）墓志銘并序

　　夫總旅衛(wèi)軍、陷陣降城者號將軍，有一無二、糜軀殞首者謂忠臣。詳諸結(jié)刻已還，弦剡之后，實不雙濟，名罕兩兼。緬尋東觀之書，遐披南史之筆。文才接踵，武士磨肩。其于資父事君，輕身重義。植操于忠貞之表，定志于吉兇之分。雷霆震而不變，風雨晦而未已，在于將軍矣。公諱慈，字智捷，朝鮮人也。先祖隨朱蒙王平海東諸夷，建高麗國，已后代為公侯宰相。至后漢末，高麗與燕慕容戰(zhàn)，大敗，國幾將滅。廿代祖密當提戈獨入，斬首尤多，因破燕軍，重存本國，賜封為王。三讓不受，因賜姓高，食邑三千戶。仍賜金文鐵券曰："宜令高密子孫，代代封侯。自非烏頭白、鴨淥竭，承襲不絕。"自高麗初立，至國破已來，七百八年，卅馀代，代為公侯，將相不絕。忠為令德，勇乃義基。建社分茅，因生祚土，無隔遐裔，有道斯行。況乎地蘊三韓，人承八教。見危授命，轉(zhuǎn)敗為功。國賴其存，享七百之綿祚；家嗣其業(yè)，纂卅[代]之遙基。源派契郭樸之占，封崇符畢萬之筮。御侮傳諸翼子，帶礪施于謀孫。此謂立功，斯為不朽。曾祖式，本藩任二品莫離支，獨知國政。位極樞要，職典機權(quán)，邦國是均，尊顯莫二。祖量，本藩任三品柵城都督，位頭大兄兼大相。少稟弓冶，長承基構(gòu)。為方鎮(zhèn)之領(lǐng)袖，實屬城之準的。父文，本藩任三品位頭大兄兼將軍。預見高麗必亡，遂率兄弟歸款圣朝。奉總章二年四月六日制，授明威將軍、行右威衛(wèi)翊府左郎將。其年十一月廿四日奉制授云麾將軍、行左威衛(wèi)翊府中郎將。永隆二年四月廿九日，除左威衛(wèi)將軍。舟僑遂去，知虢公之祿殃；宮奇族行，見虞邦之不臘。庇身可封之域，鶡弁司階；革面解慍之朝，虎賁陪輦。禁戎五校，衛(wèi)尉八屯；長劍陸離，雕孤宛轉(zhuǎn)。奉光宅元年十一月廿九日制，封柳城縣開國子，食邑四百戶。累奉恩制，加授柳城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桓子之狄臣千室，比此為輕；武安之拔郢三都，方茲豈重。公少以父勛回授上柱國，又授右武衛(wèi)長上，尋授游擊將軍，依舊長上。又泛加寧遠將軍，依舊長上。又奉恩制，泛加定遠將軍，長上如故。萬歲通天元年五月，奉敕差父（《全唐文補遺·高慈墓志》《唐代墓志匯編·高慈墓志》皆錄為"乂"，誤）充瀘河道討擊大使。公奉敕從行，緣破契丹功，授壯武將軍、行左豹韜衛(wèi)翊府郎將。忝跡中權(quán)，立功外域。既等耿恭之寄，旋沾來歙之榮。尋以寇賊憑陵，晝夜攻逼。地孤援闊，糧盡矢殫。視死猶生，志氣彌勵。父子俱陷，不屈賊庭。以萬歲通天二年五月廿三日，終于磨米城南，春秋卅有三。圣上哀悼，傷慟于壞。制曰："故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幽州都督高性文男智捷，隨父臨戎，殞身赴難。忠孝兼極，至性高于二連；義勇俱申，遺烈存于九死。永言喪沒，震悼良深。宜加褒贈，式慰泉壤?？勺笥裼疋j衛(wèi)將軍。"又奉敕曰："高性文父子，忠鯁身亡，令編入史。"又奉敕令，準式例葬。粵以圣歷三年臘月十七日，窆于洛州合宮縣平樂鄉(xiāng)之原，禮也。公忠孝成性，仁智立身?？怂眉绎L，夙標國望。雖次房之見獲茍宇，宜僚之被脅楚勝。形則可銷，志不可奪。精誠貫日，哀響聞天。爰加死事之榮，載編良史之冊。有子崇德，奉制襲父左豹韜衛(wèi)翊府郎將。年登小學，才類大成。孝自因心，哀便毀貌。始擇牛亭之地，爰開馬鬣之封；將營白鶴之墳，先訪青烏之兆。將恐舟壑潛運，陵谷貿(mào)遷。雖歸東岱之魂，終紀南山之石。其銘曰：

　　蓬丘趾峻，遼海源長。種落五族，襟帶一方。氣苞淳粹，人號貞良。戎昭致果，胤嗣承芳。其一。卓矣顯祖，猗哉若人。橫戈靖難，拔劍清塵。見義能勇，有讓必仁。丹青信誓，礪帶書紳。其二。蠢爾犬羊，扇茲兇慝。王子出師，既成我服。揚帆滄溟，揮戈蟊賊。子孝臣忠，自家形國。其三。積善無祿，輔德有違。芻狗一致，美惡同依。白狼援絕，黃龍戍稀。李陵長往，溫序思歸。諒日月之更謝，寄琬琰于泉扉。其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