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橋

第三章(五)

陳橋·花蕊夫人:誤讀與背離的往事 作者:馮世強 著


  趙匡胤結結實實地噴了苗訓兩次,然后他就發(fā)起了呆,并覺得自己很無奈。

  我也經常感到無奈,在愿望即將實現(xiàn)的時候尤甚,有時甚至無奈到恐懼的程度。還是說向她攤牌的事,我總在表述自己的決心,又總在事到臨頭的時候犯含糊,更準確地說是膽怯。

  她長著一張笑臉,在我眼中這張笑臉是白色的。在我的想象中,她身上其他的地方也應該是白色的。因此,我認定她是個白色的女人。我總在強調她是個美女,說這話的時候我一點都不虧心。當然你可以說我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但我覺得就算不是情人,她也絕對算是個漂亮女人。不過在這些修飾前還應該加上一個定語--到目前為止。因為我并沒有見過她的全部,或者說沒見過她沒穿衣服的樣子。

  我知道女人總是要通過衣服和化妝來遮掩她們身體的缺憾,在她們看來這是非常自然和必要的事,而且永遠都沒完沒了。我們不能把這種行為理解成造假,因為她們認為素面朝天和衣衫不整是一種對彼此的侮辱。雖然她總說:"我出門前就抹點蛤蠣油,但依然光彩照人魅力四射",而且還強調:"這是件沒辦法的事。"但基于女人普遍的現(xiàn)狀,對她的美麗我還是有所懷疑。

  我不知道她眼皮上的睫毛是真是假,粉底下掩藏著多少雀斑和細小的皺紋,胸罩里墊了多少層海綿,肚子上是不是綁著束身內衣。要是當我把她的衣服一層層的褪去后,發(fā)現(xiàn)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滿臉褶皺、胸部平坦、肚皮松軟的女人,我該怎么辦呢?我可不敢像圓臉小伙子那樣大喊:"你敢賣假貨!"再一腳把她從床上踹下去。而且就算我硬著頭皮認倒霉了,我的小弟弟是不是也會認倒霉呢?

  膽怯的原因還有一個--我不知道是否已經做好和她上床的準備了(這種準備當然是指心理方面的)。很小的時候我媽就教育我,天底下沒有白吃的午餐。既然大家都認為和美女上床是一個大便宜,那么我的教育告訴我,占這個便宜一定會付出相當大的代價。我想最大的代價就是上床后發(fā)現(xiàn)我們不是同類。這個結果一方面會把我推回悲哀的世界,讓我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孤身一人。另一方面可能讓我失去了繼續(xù)尋找同類的機會和勇氣。畢竟我們不是在One night stand,要是在攤牌的時候我告訴她"其實我就是想驗證一下咱倆是不是同類",那她一定會給我一頓大嘴巴;如果上床之后我告訴人家"其實我們不一樣",那我自己就得先給自己一頓大嘴巴。這么一來我成什么人了!而且一次之后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乃至第N次,接下來我們就會住到一起,然后她就等著我向她求婚。就算我咬緊牙關死魚不張嘴,她也會選擇一個比較恰當的時間和場合,含蓄的向我提出今后發(fā)展方向的問題。到了那時候,就算我臉皮再厚,也不能不跟她領證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性,就是其實她并不想和我上床,但卻貪戀被追求的感覺,貪戀追求帶來的恭維、禮物和約會。這不奇怪,每個女人都喜歡被追求和恭維。其實她心里也知道享受是有代價的,但沉迷于其中的女人往往難以自拔,并且都很理想化。如果我有段時間對她冷漠,她也會因此失落,即使對我一點感覺也沒有。等到必須面對付出的時候,她也許會因我的盛情而接受。但之后就會認為代價已經兌現(xiàn)了,我們之間兩清了,而心安理得的消失在我的視線中。如果是那樣,我仍會為此悲傷。既為她離去,也為我自己。

  還有一點很重要,如果和她上床是我目前最大的追求,當追求實現(xiàn)的時候,我也一并失去了憧憬。就像一本精彩的書,在閱讀的過程中被吸引,并渴望了解結局。但當合上最后一頁的時候,就會覺得失落,甚至有些傷感,因為它最大的魅力已經不存在了。即使可以第二遍、第三遍閱讀,但第一次的吸引是永遠不能替代的。

  在我看來,對未知的幻想也許是件可怕的事,又可能是件美好的事。但事物越美好,往往破壞力越強大。如果我們從不曾上床,或者說從不曾把追求變?yōu)楝F(xiàn)實的話,我就可以擁有無窮幻想,也就等于擁有著無窮的美好。但是當我奮力把精液排除體外,疲憊地趴在她身上的時候,一切幻想也消失殆盡了。這無疑是一種莫大的悲哀。

  不過,這點對她而言好像并不重要。因為她的記性不好,一本書在看過半年之后,就可以把內容忘得干干凈凈。再次閱讀的時候,會和第一次看的感覺一模一樣。對她的這項本領我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當我把這種欽佩表露給她后,有好一段時間她沒跟我說話。

  你也許會說,一個大老爺們怎么這么磨嘰。喜歡就直接說,想上床就直接上,連這點勇氣都沒有,還算個男人嗎?我會特別嚴肅地告訴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敢情你不用負責。

  趙匡胤也是這樣,在追求即將變成現(xiàn)實的時候,感到了無奈和恐懼。他希望時間能停下來,身邊的一切都能停下來。所以他一動不動,也希望大家都能一動不動。如果都能一動不動,那么在他看來時間就是停止了。趙匡胤當然很失望,行營的蜂巢仍在嗡嗡作響,眼前的人又開始晃動了。

  晚宴上,趙匡胤和苗訓之外的其他人都很郁悶。他們認為趙匡胤是真的醉了,誰也沒有把噴射和留后手聯(lián)系起來,因為他們不知道這件事的內幕。大家都在為灌趙匡胤喝酒而后悔,誰知道灌他喝酒還得回去洗衣服啊。另外,大家都有點餓了。在被噴之前,他們都在忙著灌酒。被噴之后,每盤菜上全是趙匡胤吐的東西,還飄著胃酸的味道。所以參加晚宴的人基本上都沒吃什么東西。不過就算廚子把弄臟的飯菜全換了,也沒人吃得下,因為他們的身上還有趙匡胤吐的湯湯水水呢。

  雖然除了苗訓之外誰也沒有被趙匡胤第二次的噴射噴到,但第一次噴射的尷尬并未能因此而減輕。其實到了這個地步,尷尬對大家而言已經太無足輕重了。他們只想回去洗個澡,換換衣服,再吃點夜宵。只要能不再聞身上的餿味,尷尬又算得了什么呢。

  不過沒人敢離開,因為趙匡胤還沒有宣布晚宴結束。依照晚宴的慣例,所有參加晚宴的人一定要在趙匡胤宣布結束后才能撤離,否則就會被看作對趙匡胤的藐視。雖然以趙匡胤目前的狀態(tài),很可能不知道誰先離開的,但誰知道日后某人會不會拿這件事向趙匡胤打小報告呢。

  飯菜吃不上,走又不能走,大家在心里把趙匡胤的祖宗罵了個遍。而趙匡胤還在發(fā)呆。他的眼睛直直地盯著眼前被噴的苗訓,連眼珠都不轉一下,臉上什么表情也沒有,誰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但有一點大家還是看得出來的,就是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趙匡胤身上了,誰知道他還能干出什么事啊。何況以目前趙匡胤的狀態(tài),他還能干什么事呢。于是每個人都把目光投向了苗訓。因為趙匡胤第二次噴射的時候大家都閃到了帥帳的邊上,只有苗訓一個人一動不動的被噴了個正著。

  在帥帳的中間,只有發(fā)呆的趙匡胤和保持著第一次被噴姿勢的苗訓兩個人了。時間雖然沒有真的停下來,但對晚宴上的人來說,它真的放慢了腳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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