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絲分好多種,有優(yōu)有劣,可對我來說,幾十塊的煙和幾塊的煙都一個感覺,就是嗆。不知何時,我迷戀上了那種在寂靜的黑夜里,點上一點微弱的燈光并不時吐出濃濃煙霧的感覺。
列車一路開過繁華和冷清,乘客也由最初的精神飽滿變得有些萎靡不振,大媽下車以后,我躺在自己的鋪上,怎么也睡不著。
2004年,一個叫劉翔的能跑能跳的奧運冠軍紅遍了全中國;2005年,在相聲這個詞已經(jīng)和中國老百姓掛不上關(guān)系的時候,大家卻忽然一窩蜂的聽一個叫郭德綱的人說傳統(tǒng)段子;2007年,社會上最流行的詞語除了"股市"、"房價"以外,還有一個叫王寶強的農(nóng)村孩子。每一年,都有人改變著大眾的生活,每一年,都有付出了心血和汗水,承受了失望與傷痛的人走向成功。
可是每一年,這個人都不是我。
每次想到自己遙不可及的理想,總要去刻意的安慰一下,但是并不能緩解我心里的壓力,反而,看著成功的人越來越多,我覺得我已經(jīng)被甩的很遠(yuǎn)。
一夜都是半睡半醒的度過,直到早晨起床的時候,都不確定自己是否真的睡著過,周圍的人也都沒有了昨天的精氣神,憔悴不堪。
漸漸地,窗外的顏色由土黃變成了雪白,離家不遠(yuǎn)了,家鄉(xiāng)的特點明顯,就像家鄉(xiāng)的人,總是在蒼茫之中。
過了很久,我的目的地終于到了,好像每次火車在我家的車站停下,總要抖一下,似乎是因為受不了這里的天氣而打了一個大大的寒噤。
走出車站以后依然有一群中年婦女圍上來問我"住店嗎?"有的說"我們這床單干凈",有的說"我們這姑娘漂亮",可是我真想告訴他們,別看我這樣,我真沒錢。
其實這些人也不容易,這么冷的天氣誰愿意在外面呆著啊,可是她們不出來,生意就不好做,一聽見列車進站,馬上跟看見了糖的螞蟻似的,堵在出站口,列車一走,又紛紛散去,而一天不知有多少趟列車停在這里又離開,他們就這樣一遍一遍的重復(fù)著,以此取暖。
看著他們凍得通紅的臉和手,一邊抹鼻涕還不忘招攬顧客,我就不忍心用強硬的態(tài)度趕她們走。
我打一出租車回家,五塊錢,小城市就是好,消費低。
到家以后,我敲了幾下門,聽到里面過來的腳步聲不像是我爸的,我爸走路沒這么快。
門一開,果然是戴鵬。
"艾熙!回來怎么不說一聲,快進來!"戴鵬幫我提著行李,轉(zhuǎn)過身對里屋喊:"叔叔,你們家明星回來了。"我爸從里屋走出來,對我呲著牙笑,我卻笑不出來。
戴鵬拍著我的肩膀說:"你小子現(xiàn)在可以啊,看來我那把琴算是送對人了,呵呵。"我想解釋其實事情還遠(yuǎn)著呢,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可總開不了口。
"下午你好好休息,晚上咱出去好好喝,叔叔,你也去。"戴鵬對我們爺倆兒說。
"我就不去了,你們?nèi)グ?,我戒酒很長時間了。"我爸拒絕。
"兒子回來了都不去?"戴鵬還在引誘我爸。
"不去,我喝多了話多。"我們?nèi)艘积R大笑。
下午我沉沉睡去,并做了一個冗長的夢,一睜眼,又忘了。
我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做那個可怕的噩夢了,看來那件事在我心里的陰影正在慢慢消去。
這時候聽見戴鵬在外面打電話的聲音,"好,那就這樣說定了,好,拜拜。"我走出來問他:"跟誰打電話呢?""沒誰。"他似乎有些慌張,"一個朋友。"
我們家這里有很多自助的燒烤店,兩個人坐在那里胡吃海塞帶聊天一夜都花不過一百塊錢,很實惠,此時我和戴鵬就在這樣一家店里。
我向他談起娜娜的事,戴鵬只是沉默的邊吃邊聽,就著我感情悲壯的長篇論述,他把我們兩個人的食物都吃了。
戴鵬一共就問了我兩個問題,第一個是:"你還吃不吃?"我猶豫了一下,搖搖頭。
第二個問題是:"你還愛靖文嗎?"第一個問題我還想了一會兒,可是這個問題我已經(jīng)在心里問過自己無數(shù)遍了,我說:"愛。"戴鵬大手一揮,"好,我決定了......"我有預(yù)感會出現(xiàn)好事,期待的看著他,他接著說:"現(xiàn)在就帶你去找個雞!"我剛喝一半的啤酒全噴他臉上了,我問他:"多了吧你?""沒有!"他用干凈利落的回答表示了他的清醒,"我知道你對靖文日益思念,不能自拔,所以帶你發(fā)泄發(fā)泄。""不去。"我說。
"走吧,裝什么正人君子啊。"
戴鵬付了帳以后拽著我的衣袖往外走,我們這地方小,剛剛跨過一條街,放眼望去就全是洗頭房,我還被戴鵬拽著,我們倆吵吵嚷嚷的,這時候從一家洗頭房里出來一個女孩兒,對我們喊:"兩位先生進來坐坐吧。"人家都出來叫了,戴鵬自然拉著我進去,什么叫會做生意,這才叫會做生意,買賣都在一條街開著,人家姑娘主動,賺得自然多,其他洗頭房只知道守株待兔,把小姐都餓瘦了。
進去了之后我又要走,戴鵬攔著我,"艾熙,你是不是男的???""艾熙?"女孩兒重復(fù)我的名字。
完了,這回丟人丟大了,以后我要是出名了,這女孩兒準(zhǔn)拿今晚這事兒要挾我。
沒想到戴鵬也忽然回心轉(zhuǎn)意了,說:"那咱走。"我們剛出門,女孩兒又出來了,竟然說:"艾熙,你不認(rèn)識我了嗎?"我仔細(xì)看了看她,還真有點眼熟。
"我是劉菲菲啊。"她說。
我想起來了,劉菲菲是我初中同學(xué),我們倆還坐過同桌,她現(xiàn)在雖然擦脂抹粉的,可是樣子沒變。
"進來聊會兒天吧。"劉菲菲說。
劉菲菲告訴我,她中考落榜了之后就一直呆在家里,父親每天晚上都出去喝酒,有時候喝多了回來就砸東西罵人,直到有一天,父親回來之后又要發(fā)脾氣,結(jié)果發(fā)現(xiàn)家里只有她一個人,便問她她媽去哪了,劉菲菲也不知道,之后幾天,母親依然杳無音訊,大家推測,是跟一個常常去母親單位找她的男人跑了。
她父親知道這個消息以后悲痛欲絕,在家里上吊自殺。
之后的第二年,劉菲菲便在這里當(dāng)上了小姐。
我們安靜的聽她講完了自己的故事,戴鵬問了一個無恥的問題:"那你即使做這個也應(yīng)該去一個沒人認(rèn)識的地方啊,怎么還留在這里,不怕遇到熟人嗎?""我不在乎。"劉菲菲說,"我在這里碰到了很多原來的同學(xué),有時候跟他們做還感覺親切點呢,只不過他們都不愛給錢,說都是同學(xué),就當(dāng)互相幫助了。""我就知道咱原來那幫同學(xué)挺差勁的。"我說。
劉菲菲接著說:"后來我一想,這不行啊,總做賠本買賣,就跟他們要錢,一分也不能少,他們就罵我,說我上學(xué)的時候看著人模狗樣的,現(xiàn)在卻來做雞,不要臉!""我看不要臉的是他們!"戴鵬恨恨的說。
不知過了多久,我就睡著了,后來戴鵬和劉菲菲發(fā)生了什么,我也不知道。
恍恍惚惚間我做了一個夢,這個夢沒有像往常一樣因為我的醒來而忘卻,卻像是曾經(jīng)發(fā)生過的記憶猶新的故事,在夢里劉菲菲牽著我的手,對我說:"艾熙,我以后要當(dāng)居里夫人。"我說:"好,那我就當(dāng)居里夫人她爸,專生居里夫人。""艾熙,醒醒!艾熙!"我在戴鵬劇烈的搖晃中醒來。
"怎么了?"我問。
"出事兒了,現(xiàn)在跟我去車站!""什么事兒啊,你還沒醒酒呢吧?""沒時間跟你說了,先跟我走,一會兒跟你說。"我和戴鵬跑出去,身后是劉菲菲的一聲道別:"你們倆以后常來玩啊。"上了出租車,戴鵬說:"師傅,火車站!"那出租車本來就在劉菲菲的洗頭房對面停著,司機看到我們急沖沖的跑進來,反倒不走了,說:"沒錢我可不拉啊。""誰沒錢啊,是沒時間,快走。""你們要是有錢,至于從那里頭跑出來嗎?"司機指向洗頭房方向。
戴鵬掏出一張一百的,往司機面前一摔,"快走!別廢話!"
司機乖乖的開了車。
戴鵬告訴了我一個讓我震驚的消息,靖文在這里,而且,昨晚去洗頭房也是靖文安排戴鵬這么做的。
原來靖文在離開我之后沒有地方可以去,就來到了這里,她一面想跟我爸和戴鵬那里多了解我一些,一面想考驗我心里到底在不在乎她。
而靖文的方法就是:讓戴鵬在和我喝過酒之后,問我是否還愛她,這是聽我口頭上的答案,如果口頭的答案通過了,再測試我心里面的答案,就是讓戴鵬帶我去洗頭房找小姐,如果我執(zhí)意不去,就去她一直居住的旅店找她,昨晚戴鵬剛想帶我走,卻沒想到我碰到了劉菲菲這個同學(xué),光顧著聽她說話了,就忘了去找靖文,而靖文和戴鵬的約定就是,如果昨晚我們沒去,她今天早上八點的火車回北京。
到了車站以后,我一看表,八點一刻了,此時車站只剩下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送站的人往回走,去北京的列車早就開了。
我和戴鵬沮喪的坐在候車室,低著頭,戴鵬很自責(zé),可我不能怪他,這本來也不是他的錯。
正當(dāng)我們愁眉不展的時候,一個身影站在我們面前,我和戴鵬同時緩緩抬頭,順著鞋一直往上看,是靖文!
靖文笑嘻嘻的站在我們面前,說:"他媽的!這時候根本就買不到去北京的車票了!"
有的時候票販子也在無形中做了很多好人好事,比如這次,要不是因為他們,沒準(zhǔn)靖文已經(jīng)走了,我暗自決定,等我成名了以后一定要在公開媒體向所有票販子致敬。
一路上戴鵬向靖文解釋著昨晚發(fā)生的事,靖文始終笑嘻嘻的聽。
我對靖文說:"你也夠能折騰的了,跑這么遠(yuǎn)。""還不是被你逼的?"靖文說。
"我什么時候逼你了,是你自己擅作主張,破壞了原本美滿的二人世界。""滾,還美滿呢,就你自己美吧!"我們一路有說有笑向家走去,也不打車了,雖然天氣寒冷不時要捂捂耳朵搓搓手什么的,但一點兒不覺得難受。
"聽說你簽約了?"靖文問。
"嗯,那短信是你發(fā)的吧?""對。"靖文點點頭。
每一年我都在無所事事中低下頭匆匆走過,我轉(zhuǎn)身,看著自己凌亂的腳印,懊悔自己什么都沒能帶走,卻留下了青春。
今年依然如此,三十晚上的一串鞭炮噼里啪啦的響起,這一年經(jīng)歷的心酸就像擺在面前的一盤餃子,不管你喜不喜歡,總是要咽下去。
靖文從剛才開始就不停的接到拜年的短信,再一條一條的轉(zhuǎn)給其他的人,春節(jié)就是這樣,給中國移動和中國聯(lián)通創(chuàng)造了高額的利潤,也算是全國人民給他們拜了個年。
我索性把手機關(guān)掉,我喜歡安靜的過年。
除了一頓還算豐盛的年夜飯,我們家和平時沒什么兩樣,也是我們爺倆兒,頂多再加一個靖文,吃完了飯,我們就各自回屋睡去了。
靖文躺在我的胸口上,瞬間,一種熟悉的感覺回來了,在北京看不到星星的夜空下,曾經(jīng)無數(shù)個平凡的夜晚,她就這樣躺在我的胸口上,不知不覺間睡著,像只乖巧的小貓。
我看著她,忽然笑出聲來。
"笑什么呀?"她揚起頭看我,用怪異而可愛的表情。
"沒什么。"我嘴角依然掛著微笑。
其實我是在笑自己,笑我自己的傻,我明明不可能忘掉靖文的,卻幼稚的以為自己可以離開她單獨生活,我倔強的維持了那么久沒有她的日子,其實只是在自己折磨自己。
現(xiàn)在,我感覺到幸福、安詳,并沒有過去那樣的欲望膨脹。
靖文拿起我放在枕邊的手機,打開。
短信音一聲接一聲。
"好多啊。"靖文說,"你看不看?""不看,都是那幾句話。""那我給你念。"靖文一條一條的念剛剛收到的短信:
"哥們兒,新年快樂,希望你和靖文別再像過去一年那樣光演悲劇了,新的一年也演幾出喜劇給我看看,戴鵬。"我笑了笑,靖文繼續(xù)念:
艾熙,這一年即使有再多的不愉快,你都是我的好兄弟,新年快樂。陳堯。""你和陳堯怎么不愉快了?"靖文問。
"沒什么,就是有幾次心情不好吵架了。"我撒了個慌。
"你還是這臭脾氣,沒改!"靖文生氣的嘟起嘴,卻更加可愛。
"我改了,我真改了,我里里外外徹底的改了一遍,煥然一新,不留痕跡。""去,就你貧!你是洗衣粉???"我們都笑了。
"接著給你念啊,聽著。"靖文做了個手勢讓我別出聲。
"艾熙,謝謝你對我做的一切,有你在的日子我真的很開心,娜娜愿意為你付出所有,艾熙,娜娜愛你。""她愛你......"靖文的聲音很小,我卻聽得分明。
"靖文,不是你想的那樣的。"我有些慌了。"還有一條,你還要不要聽?"靖文的鎮(zhèn)定反而更讓我不知所措。
"念吧。"我無力的說,不知該怎么辦。
"艾熙你好,我謹(jǐn)代表'革命者'唱片公司祝你新年快樂。另:請與初五以后盡快來公司,我們將洽談一下關(guān)于你的歌曲的一些事務(wù)。"唱片公司開始為我做出計劃了,我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我在腦子里一遍一遍的思考該如何去跟靖文解釋,可是事實就是如此,我不愿意去欺騙她,該怎么選擇讓我兩難。
用一個小時候常用的方法--抓鬮。我撕下兩張紙,一張寫著"實話",一張寫著"謊話",如果抽到實話就去坦白,抽到謊話就編個理由騙她。
正寫著,靖文卻突然過來了,問我干嘛呢。
我說:"抓鬮,決定到底跟你說真話還是假話。""什么真話假話?""就是我和娜娜的事,真話就是我們在一起同居過,假話就是我們沒在一起同居,真話就是我們關(guān)系不正常,假話就是我們關(guān)系正常,只是普通朋友。"當(dāng)時我心里的確不想騙靖文,就索性跟她說了,說完之后有點后悔,觀察著她的反應(yīng)。
靖文愣了一下,繼而轉(zhuǎn)身走了,留下一句話:"那你抽吧,希望你抽到的是假話。"
五分鐘以后,我來到臥室,靖文正躺在床上聽音樂,我過去把她的耳機摘下來。
"怎么了?"她問。
"靖文,其實我和娜娜只是普通朋友,她就是喜歡開玩笑,上次我們大家在一起喝酒她不是也這樣開玩笑嗎?我和娜娜什么關(guān)系都沒有,就因為她原來總跟我們樂隊一起混,熟了,靖文,我除了你,從來沒有過別的女人,你要相信我。""你抽到謊話了?"靖文問。
"嗯。"我老實的點點頭。"得,我信了。"她又帶上耳機。
我再次把耳機摘下來,誠懇的說:"對不起靖文,我希望你能原諒我曾經(jīng)做過的事,娜娜是個孤獨的女孩兒,她對我很好,每次我難過或絕望的時候她總能夠及時的出現(xiàn)并安慰我,一切都是我的錯。"靖文長嘆一聲,說:"算了艾熙,我能理解你,也能理解她,但是,如果你想和我在一起,就離開她好嗎?"我再次認(rèn)真的、誠懇的點了點頭。
靖文永遠(yuǎn)都這樣懂得把握,不像我。
在這座小城市,春節(jié)的氣氛會隨著初五早晨的一頓面條而消去,而吃完這一頓面條,我和靖文還要踏上去北京的火車。
這次我爸和戴鵬都來送站了,但是他們好像就送靖文一個人,都幫著靖文提行李,卻對我不管不顧,這倆人可真行!北京,我回來了!
我們又回到了當(dāng)初租下的那個破舊的房子,里面卻空空如也了。
我對靖文說:"我的東西都在娜娜那里,我得去拿回來。""我和你一起去吧。""這樣好嗎?"我有些為難。
"怎么了?還想背著我干嘛呀?"靖文壞笑著問。
"沒有,就是怕尷尬。""沒關(guān)系,我在外面等你,如果她死活不讓你走,你就說我在外面,她一看到,就會放你走的,我就怕耽誤時間,你明天還得去唱片公司呢。"我同意了,靖文雖說是那種睿智的女孩兒,還是要用那些沒勁的伎倆,我難道還看不出來她的心思嗎,不過,這種事別的女孩兒做看著就傻,靖文一做,反倒讓我覺得可愛。
我和靖文一起去娜娜住的地方,當(dāng)然也是我曾經(jīng)住的地方。
到小區(qū)門口的時候,我說:"你就在這等著吧,我一會兒就出來。"靖文說:"大冷的天你讓我在外面,有沒有點良心啊,怎么也得進去樓里面吧。"我想了想也對,就和靖文一起進去。
到電梯口的時候,我說:"你在下面等著吧,我馬上就下來。"靖文又說:"這電梯里面人出來進去的,看我跟傻子似的,我可受不了。"無奈,我和靖文一起進了電梯。
從電梯出來,對面就是娜娜的家門。
我說:"要不一起進去?反正都到這了。"靖文故作深沉的說:"不行,我說過要在外面等著你,不能食言啊。"我真服了她了,原來跟我說的"外面",就是一道門的外面啊。
我掏出鑰匙打開房門,又回頭看了看靖文,她的眼神失落,我忽然覺得很對不起她。
娜娜的鞋整齊的擺在門口,和我走的時候一樣,她做任何事都有習(xí)慣,包括擺放鞋子的位置,可是我在她的生活中突然消失了一段時間,她會習(xí)慣嗎?
"艾熙,你回來了。"娜娜從里屋出來,靜靜的說。
我點點頭。
"先洗個澡吧,我去做飯。"娜娜笑著。
"娜娜......"她轉(zhuǎn)過來,依然笑著。
"我要走了。""你找到她了嗎?""嗯。"娜娜沉默的看了我一會兒,眼眶漸漸紅潤,她勉強抑制著眼淚說:"吃過飯再走吧。""娜娜,她就在門口。"娜娜沒有想靖文說的那樣會去看,而是忽然撲過來,抱著我。
這是我最熟悉的娜娜的動作。
沒有任何語言,甚至連哭聲都是被壓在我的臂彎里,娜娜,你又何必如此壓抑?
出來以后,靖文看著我胸前被娜娜的淚水打濕的痕跡,默默不語。
晚上,靖文告訴我:"我給你一個整晚,讓你認(rèn)真的去想念她最后一次。"靖文說完轉(zhuǎn)過去睡了,我意料之中的失眠。
娜娜,你床頭的安眠藥,今晚又要少一粒了吧?
第二天起床后我照了照鏡子,還好沒有黑眼圈,今天要去公司,不管昨天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影響今天的狀態(tài)。
我們永遠(yuǎn)都不能改變過去,但可以改變未來。我信心百倍。
靖文幫我整理了一下衣服,驕傲的說:"老公好帥!"我知道她是鼓勵我,我在她的臉頰親了一下。
我去公司要找的就是給我發(fā)短信的那個人,叫劉維明,可是我要叫她劉總。
剛進公司大門,看見沙發(fā)上坐著一個穿紅衣服的清秀女孩兒,我對她笑了笑,問:"請問劉維明劉總在哪?"女孩兒竟然站起來回答:"里面左轉(zhuǎn)就是了,門上寫著呢。"我再次禮貌的還以微笑。
劉維明辦公室的門半開著,他正和一人說話,我敲了敲。
"哦,艾熙啊,來了,我處理點事,你先在外面等我一下。""好。"我又回到了那個女孩兒旁邊。
"你在這工作?"反正閑著,聊唄。"不,我是他們新簽的藝人。"我點點頭,看來我還是她的前輩呢。
我們彼此都沒話說,我掏出手機,無聊的翻著相冊,看到了很多娜娜的照片。
這時一個人過來,我以為叫我,屁股都離開沙發(fā)了,卻聽到那人說:"孟雪,你過來。"我愣了一下才反應(yīng)過來不是叫我,媽的還是有點緊張。
身邊的女孩兒跟著那男的走了過去。
我繼續(xù)擺弄手機,手心都是漢。
幾分鐘以后那人又來了,這次是叫我。
我們走進劉維明的辦公室,那女孩兒竟然也在。
劉維明說:"艾熙,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孟雪,前幾天才剛剛簽約。""我們剛才見過了。"我說。
"哦,呵呵,以后還會常見呢,她是你的合作伙伴。"劉維明笑著說。
"什么意思?"我有種不好的預(yù)感。
"公司決定讓你們倆組合,唱一些情歌,當(dāng)然也包括你送來的小樣里面的一首歌曲。""可是我那歌不適合她唱。"我這話說完,孟雪低下了頭。
劉維明說:"歌是可以改的,關(guān)鍵是要適合聽眾,不是適合你一個人。"我想起了靖文彩鈴里面那讓我厭惡的甜膩膩的男女對唱,當(dāng)即否定道:"我覺得還是以個人的方式發(fā)展比較好。""個人也可以,那就把那首歌給孟雪唱,你作為歌曲的創(chuàng)作者,公司也不會虧待你的。"我感到身后一片黑暗,面對他們,我不知該說什么好,眼前的畫面在我的視線里慢慢扭曲、模糊。
"你考慮考慮吧,艾熙。"劉維明的語氣強硬。
總是會有人擁有決定別人的權(quán)利,在那巨大的權(quán)利面前,我們微不足道。
我在做最后一絲掙扎,說:"劉總,難道我就不能唱我自己寫的歌嗎?""可以,你可以唱給你自己聽,或者在地下道唱給過路的人聽。"劉維明看我低下頭不說話,語氣稍微緩和:"艾熙,希望你能理解,公司要發(fā)展一個新人,投入是很大的,要冒很大的風(fēng)險,所以為了慎重起見,我們只能選擇其一,而經(jīng)過公司的討論研究,我們一致認(rèn)為孟雪的市場潛力比你更大。"這時帶我進來辦公室的那個人插話道:"艾熙,你們倆組合是一種很好的方式,有很多人連這個機會都沒有。"我一直低垂的頭忽然抬起來,憤怒的看著他們,說:"我唱歌是有底線的,我的夢想也不是做一個讓我自己都討厭的人,所以,我拒絕。"說完這話我轉(zhuǎn)身就走了,沒人攔著我,我知道我對他們可有可無,原來外界一直盛傳的"革命者"對歌手的自由,也只是盛傳而已。
想起了那晚在酒桌,那個琴行老板對我說的話:"孩子,有的時候你要分清楚,你的夢想究竟是要在這一條路上功成名就,還是堅持自己熱愛的東西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