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娛樂幻想結(jié)束了,至少我丈夫在家的時候是這樣的。但在這個事情上我還是暗自有些小想法的。就在奧薩瑪又去巴基斯坦時,我的叛逆情緒即刻浮了上來。奧瑪是那么漂亮,我不禁又把小女孩的衣服套在他的身上。我的小快樂一直持續(xù)到某個下午。我丈夫不期然地走進房間,那時我正在給奧瑪試穿一件粉色的衣服,他頭上滿是卷卷。我被逮了個正著。
奧薩瑪一言不發(fā),緊盯著我,他的表情分明是在說我不應該與命運抗爭。因此,我放下自己的小罪惡,再次把奧瑪?shù)念^發(fā)剪成男孩的樣子,安靜地把那些小女孩的衣服疊起來。但是心中卻暗暗希望有朝一日能有一個漂亮的小女孩穿這些好看的衣服。
盡管歡樂的時光很多,但也有讓我擔心的時候。奧瑪出生以后,我丈夫在巴基斯坦待的時間越來越長。我曾偶爾聽到他和家里其他人說他現(xiàn)在也去阿富汗了。當我想到我孩子的父親可能會有危險的時候,我感到十分不安。然而,我不敢抱怨,因為我丈夫說得再清楚不過,我沒有資格評論任何家以外的事情。
我們家里沒有電視,我丈夫認為他的家庭不應該被那樣的物件敗壞。不過我從我的女伴和我有限的交際圈里的其他人口中得知,我丈夫已經(jīng)成為一個眾所周知的沙特英雄。我還聽到人們傻乎乎地說希望呼吸奧薩瑪呼吸過的空氣。
人們對他和眾多本·拉登家族的兄弟為這件事花費了很多金錢并不感到奇怪,因為人們了解他們是十分慷慨的,而那些錢都是流向穆斯林的善款。但是每個人都會為如此富有的本·拉登的兒子卻能冒著受傷或者戰(zhàn)死的危險在前線戰(zhàn)斗深感震驚。
我并不知道我丈夫軍事或政治生活的具體細節(jié),但是我仍真切地感覺到阿富汗的空氣中飄蕩著危險的因子。每天,我都向真主祈禱,希望他能為我保佑我的丈夫。我的擔心并不是沒有來由的,因為他回到吉達的時候身上經(jīng)常有紅腫的傷痕。我的眼睛告訴我,他仍擔當著危險的任務,因為他已經(jīng)不止一次地受傷。
當聽到奧薩瑪說他已學會開直升機的時候,我十分驚訝。一天,他見我一直焦慮,便拿給我一根圓棍子,把它放在我手里。
“現(xiàn)在,納伊瓦,”他引導著我說,“用雙手像這樣放松地握住這根棍子,從這屋子穿過去,同時慢慢旋轉(zhuǎn)棍子。”
我照他說的做了。
“困難嗎?”
“一點也不?!蔽艺f道。
“那就別擔心我的安全了。駕駛直升機就像移動棍子一樣容易?!?/p>
還有一次,我問了些問題,他命令道:“納伊瓦,別想了。”
就這樣吧!在此之后,我努力不去想奧薩瑪不在我身邊時他都會干些什么。
有一天,他心情特別好,給我講了一些他覺得有趣的事情。終于能與他分享他的冒險之旅,這是件讓我興奮的事情。我坐在他腳邊,儼然一個認真的孩子;我深深沉浸在他的故事中,仿佛我也是其中的一分子。
“有天夜里,我們來到阿富汗境內(nèi),在巴基斯坦邊境附近執(zhí)行一個很危險的任務。那片山區(qū)的地形十分險峻,只能騎馬前往。我們的戰(zhàn)士正在戰(zhàn)斗,他們需要武器。我們的任務是給戰(zhàn)士們盡快運送武器,所以我們必須選擇一條格外危險的道路。我們離俄國士兵特別近,只要他們抬頭看看營地周邊,就會看到我們。我們必須悄悄穿過敵人的陣地,得像空中飄落的羽毛那么安靜才行。
“但還是有需要操心的事。我們一個戰(zhàn)士騎了一匹很吵鬧的小馬,那匹馬一直哼哼唧唧。我們商量如何才能讓那匹馬安靜下來。最后,我最親近的朋友想了個好辦法。他從包里拿出一個袋子,是用椰樹絲編制的。他沖我點點頭,笑了笑,揮動著袋子。我不知道他會怎么解決這個問題,只看到他彎下身,讓自己靠近馬臉,并保持平衡。后來那匹馬一開口,那個朋友就把袋子塞進馬嘴里。嘴里被塞上東西,那匹吃驚的馬很快就不再哼唧了。
“每次那馬想開口的時候,袋子都會被塞進去。我強迫自己看別處,以免我的笑聲會引起敵人的注意?!?/p>
我丈夫是我見過的最嚴肅的人,平時都很少講笑話,但是突然他回到記憶之中。我也笑了,想象著那匹小馬臉上吃驚的表情。
其他時間,在他和兒子們說起軍隊生活的時候,我都聽得很仔細。我想不起日期,甚至不記得兒子們多大時他就開始和他們說軍隊的事了。然而我記得有一次他在家里待了幾周,有充足的時間除去身心的緊張。他坐在那喝茶,讓兒子們?nèi)タ蛷d,叫他們坐下。由于清楚每個男孩子都有當兵的夢想,他決定與兒子們分享自己的生活。
孩子們看起來有點緊張。他們的父親通常都太忙,沒有時間陪伴他們。這會兒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被父親叫來,多少有些擔心,生怕自己做錯了什么事會受到懲罰。
盡管坐在男人中間會讓我感到不適,就算他們是我的丈夫和兒子,但我沒有離開房間,而是在那里忙這忙那,這樣我就可以偷聽他們的談話了。
我丈夫的心情格外好,把自己的故事講給兒子們聽:“有天夜里,我們正在戰(zhàn)斗,突然飛來一架俄國飛機。這種事發(fā)生在戰(zhàn)場時,人們要全身而退很困難。”
“那天夜里,我們正在阿富汗一個特殊的地區(qū),那有大片平地,地平面緩緩高起來,直到一些山洞的位置。我當時在一個山洞中,聽到直升機飛了過來。我挪到洞口,觀察我們暴露在飛機下面的戰(zhàn)士。他們就在飛機下面,來不及尋找掩體。我知道幾乎沒法救他們了。我只能站在那,眼睜睜地看著屠殺發(fā)生?!?/p>
“看著四散的戰(zhàn)士,我的心怦怦直跳。直升飛機上的機槍向我的同胞們掃射,他們落荒而逃。有的時而向后跑,時而向前跑。我很高興他們沒有忘記受過的訓練,懂得讓自己移動起來。即使是這樣迅猛的襲擊,我們勇敢的戰(zhàn)士們也沒有讓俄國人打得太輕松?!?/p>
我瞄了兒子們一眼。作為尚未成熟的男孩,他們只感到興奮,卻不是危險。他們神采奕奕地聽父親講著激烈的戰(zhàn)場上發(fā)生的生死故事。他們幼小的腦瓜可能正想象著跑得飛快的戰(zhàn)士在飛機的燈光和子彈下逃生吧。
我的丈夫看了看兒子們,對他們的反應頗為滿意。
“那個直升機上的機槍手是個堅定的戰(zhàn)士,下決心殺掉地面上所有的人。后來,那場戰(zhàn)役變得異常激烈,子彈像風暴一樣在空中飛過。有幾個戰(zhàn)士找不到方向了,便在空地上停下,不再跑動。我看著他們跪倒在沙子里。我想他們也許是在禱告。但沒想到,他們卻開始在土里挖坑。然后他們把頭埋進剛挖的小洞里。他們讓我想起了往土里鉆的昆蟲。他們甚至還把頭邊的土拍了拍?!?/p>
我的幾個兒子大叫著笑出聲來,想象著那些把頭埋在土里的戰(zhàn)士。
奧薩瑪繼續(xù)說:“看到這些撅著屁股的戰(zhàn)士的背影,那架直升飛機卻飛走了。他們或許以為戰(zhàn)士們會從沙地里挖出什么新式武器呢?!?/p>
孩子們吵鬧地歡笑著,為被帶進父親的冒險生涯而開心不已。
還有一次,我丈夫講述自己的冒險生涯,他輕柔的聲音要比往常洪亮一些。我還是在那安靜地聆聽著。
“你們聽我說起過阿卜杜拉·阿扎姆。他是最好的協(xié)調(diào)員,組織世界各地的集會和會議,籌措慈善資金,組織穆斯林們?nèi)グ⒏缓箍箵舳韲?。在組織戰(zhàn)士們之后,阿卜杜拉會親自前往戰(zhàn)區(qū)前線,親自參與戰(zhàn)斗。”
我突然記起來阿卜杜拉·阿扎姆正是我們?nèi)ッ绹挠〉诎布{時我丈夫見過的那個人。照我丈夫所言,他不僅很聰明,而且十分勇敢。
“有一次,我和阿布杜拉·阿扎姆正在阿富汗的前線。突然,我們所在的位置遭到直升機可怕的襲擊,流彈從四面八方飛來。我們深知,如果不找到遮擋的地方,很可能會被炸死。
“突然,真主為我們提供了護身之所!我看到那邊嶙峋的山上有兩個開口。那是兩個離得很近的山洞。阿卜杜拉·阿扎姆也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山洞,于是我們腳下都像踩了風火輪,穿過戰(zhàn)場,跑到山洞旁邊。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跑向一個山洞,而阿卜杜拉·阿扎姆跑進了另一個山洞。當我安全了以后,我回頭看了看,卻看到流彈剛好落在阿卜杜拉·阿扎姆躲避的那個山洞。流彈引起山體滑坡,大量的灰塵和石頭完全掩蓋住了山洞的入口。
“我沖向塵土的碎石旁邊,開始從土中挖掘殘骸。在飛機返回之前,我甚至都沒有弄出一條細縫。后來飛機飛回來了,空氣中立即又充滿飛舞的爆炸物。我再次返回土堆旁邊,仔細尋找碎石掩埋的洞口。我想,轟炸總會結(jié)束的,那時我也可以救出阿卜杜拉。這只是我的想法,而真主卻另有安排?!?/p>
奧薩瑪看了兒子們一眼,問道:“你們知道發(fā)生什么了嗎?”
孩子們輕輕地說不知道。
“我看到一個奇跡。真主派來另外一顆流彈襲擊阿卜杜拉·阿扎姆被困的洞口旁邊的地方。第二次爆炸剛好清除了那個洞口的雜物,好像由挖掘機挖掘過一樣。”他點了點頭,繼續(xù)回憶道:
“阿卜杜拉·阿扎姆從洞中走出來,氣定神閑,仿佛要去野餐一樣!”
孩子們都被真主的奇跡所折服。
又過了幾天,奧薩瑪告訴我他有一個會讓我高興的計劃。他說,他下次去白沙瓦——那里有他的基地——的時候可以召集物資并派戰(zhàn)士去阿富汗作戰(zhàn)時,他會在那兒給我們家找個好住處。他決定,在我們的長子不上學的時候,全家隨他前往白沙瓦。
我從來都沒有去過巴基斯坦,但是很希望去,我們希望能盡量陪伴他。
在過去的三年中,奧薩瑪像一只忙碌的小鳥似的從一個地方飛到另一個地方。他從我們沙特阿拉伯的家飛到巴基斯坦的白沙瓦,又在那里,向阿富汗鉆去,集合阿拉伯地面上的戰(zhàn)斗力量。當他認為必須回到吉達,才能為戰(zhàn)士們籌措更多資金,并與本·拉登家族的兄弟們并肩作戰(zhàn),他會回到我們的身邊。然而即使在吉達,他也絕少有時間陪在家人身邊;幾乎每天在他醒著的時候,他的時間都會被有關(guān)抗擊蘇聯(lián)的戰(zhàn)爭或者建筑生意的重大會議排得滿滿的。
得知我們將在巴基斯坦待一段時間,我很開心。有時我丈夫一走就是幾個月,我獨自在吉達待著,覺得很沒意思;我成長的孩子們也需要他們的父親,尤其是最小的那個,還在蹣跚學步的奧瑪,他對父親的思念,好像比幾個兄弟加起來的還多。
那時,我和奧薩瑪結(jié)婚已經(jīng)八年了。雖然他在阿富汗的工作總是那么緊張,但總的來說,我們的婚姻是幸福美滿的。我對我丈夫格外滿意,而他的一舉一動都告訴我他也像我一樣幸福。
我怎么會知道我們的婚姻生活很快就會永遠改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