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開小店(二)

圈錢 作者:劉少勇


    秦奮最擔心的事情終于發(fā)生了。一天,還是那幾個工商管理人員駕臨他的小店,同樣的話,同樣的動作;不同的是,雅惠委屈地流著眼淚,護著她的理發(fā)用具——她生存的工具,哭泣著對行政執(zhí)法人員說:“我不是不去辦執(zhí)照,是你們不給我辦呀!行行好,不要收我的東西,我不再開業(yè)了還不行嗎?”

    秦奮每每回憶起那一幕的無助和凄涼,都會淚流滿面。他們只是為了做點理發(fā)的正經小生意,也沒有搞按摩和其他非法的動作,一個不到8平米,敞開門窗對著街面的小店,就是不許再經營下去。是因為我們沒有錢?沒有后臺?面對已被搬得只剩三面大鏡子的店鋪,義憤填膺的秦奮還耐心地安慰雅惠:“不用擔心,我來想辦法!就當放假休息幾天了?!?/p>

    在孤立無援的此刻,秦奮猛然想起一個同學許君曾說過,他小舅子的大學同學在這邊一個工商分局專管個體戶,有事可以求求他。秦奮心想:對,我就去找他,希望他能幫忙辦個證,起碼可以和下面的工作人員打聲招呼,將沒收的東西還給我。

    向許君要了那位的電話,這是唯一可以依賴的稻草。秦奮用一張大信封提前裝著一千元錢,打算請他吃飯。走到工商分局的辦公室,里面的辦事人員說:“你要找的人,已調到另一個區(qū)升為副局長了,不在這邊辦公?!?/p>

    后來,秦奮在電話里將大致的情況給這位當官的老鄉(xiāng)描述了一下,電話那頭回復:“吃飯就不用了,你這件事難辦呀,特種行業(yè)的執(zhí)照辦不到,你不如換做其他行業(yè),那樣可以辦。”

    容易辦,能辦到,我還來求你一個大局長干什么?碰了釘子的秦奮憤憤地想。當然,對方講的是實話,做得也很廉潔。秦奮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另外當市長或大官的親戚朋友。難道他要舉手投降?在特區(qū)開的第一家店真要夭折了?不!秦奮越想越窩火,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那類人,越挫越勇。

    這么多的理發(fā)店、美容院,他們都有執(zhí)照?一定還有其他的辦法。秦奮繼續(xù)絞盡腦汁地想,誰有能力幫忙呢?雅惠曾提起過的朱叔叔——當時她在樹下掛一面鏡子,在戶外給人理發(fā)時認識的老鄉(xiāng),有個侄兒姓錢,曾經在珠海當過兵,退伍后在前山碼頭開過汽車配件行。這人可能有些門路。

    于是,秦奮邀請錢老板吃飯,談了一下現(xiàn)在的窘困,錢老板爽快地說:“這有什么難的?我有個戰(zhàn)友在愚公村,那地方他說了算,你到那邊開個店吧。只要你遵紀守法,按時繳納工商管理費就可以營業(yè),我給他打個電話!”

    真是天無絕人之路。就這樣,秦奮在愚公村重新租了個鋪位,面積擴大為20多平米,將梅花路僅剩下的三塊鏡子,用三輪車拉過去安裝起來。秦奮親自動筆在木板上寫了店名:玉榮理發(fā)店。

    秦奮只做純粹的理發(fā)生意。有時也有人勸說秦奮搞點按摩之類的事,收入更可觀。但秦奮一概一笑置之,對于做“皮肉生意”,錢來得快,去得也快;賺錢,要開心賺錢,有些昧著良心和違背個人道德底線的事他不想沾染。

    在隔壁,有一間本地人開的理發(fā)店,裝修和人員都比他家強,另外,在這條200多米狹長的小街上,大大小小散布著10家這樣的店,當然,有的只是打著美發(fā)美容的招牌,讓三二位穿著暴露服裝的發(fā)廊妹坐在門邊招徠生意。競爭處于白熱化,要想在這里立足比較難。一是靠熟客,二是手藝好,不宰客、不亂收費。還有一點,那些街坊鄰居知道雅惠的理發(fā)店很正規(guī),沒有亂七八糟的,就特別放心讓老公、小孩、老人來理發(fā),并且認為這里安全衛(wèi)生。這也使他們的店有了個好口碑。

    雅惠作為師傅和老板娘很喜歡和顧客拉家常,和打工妹談談家鄉(xiāng)的趣事,或者和打工仔聊聊有沒有找女朋友。他們來愚公村不到一個星期,周圍開雜貨店、服裝店、水果攤檔的,飯店的伙計、老板都和雅惠主動打招呼,就連住在村口的那位孤寡、佝僂的老太婆,都熱情地拉著她的手,用當地的普通話含混不清地和她聊天。

    秦奮開玩笑地對雅惠說:“沒幾天,你都混成本地的名人了?!本瓦@樣,他們很快融入了這個群體,沒有遇到太大的排斥和麻煩。

    對于他是如何經營的,在此,粗略地談一下。

    開理發(fā)店投資不是很大,主要是裝修,請的師傅的手藝要好。每個月的工商管理費是300元,地稅國稅一般是100元,上門來收。他們穿著制服,戴著工牌,好認呀。往往前面幾家有什么動靜,后面的就跟著呼呼啦啦地向下拉卷閘門了。收費的那一兩天,整個村子的商鋪幾乎都關門歇業(yè)。街上人煙稀少,特別安靜。遇到這種情境,大約接到情報或小道消息:本日要收費或搞大檢查,各店鋪老板都步調出奇一致地予以配合。還有排污費,要收30元,只要不是餐飲業(yè),沒有多少污水可以排的,雅惠就軟磨硬泡賴著沒給。村里的治安費15元必須要繳,群防群治保一方平安,這個費交起來絕不含糊。

    雖然小店沒賺多少錢,但秦奮運作得得心應手。他很清楚開個店當個自負盈虧的小老板也不過如此,大可不必顧慮重重。當然前提是善始善終,每天兢兢業(yè)業(yè)地投入。

    1997年10月1日,秦奮用積蓄買了金戒指和項鏈之類的物品,決定回老家結婚,將店鋪暫時交給秦斗打理——早在一年前,秦斗就從東北過來,暫時在一家電子廠做裝配工。

    踏上回家的路,秦奮百感交集。整整4年了,雖然沒有做到衣錦還鄉(xiāng),但從一名天涯浪子,到能在珠海立足,有自己的小生意,有不太豐厚卻較為穩(wěn)定的收入,結婚的費用也都準備充足,并找到了一位能與他同甘共苦、美麗賢惠的創(chuàng)業(yè)伴侶,結識了幾位肝膽相照的兄弟,對于一個微不足道的草根來說,秦奮當然自足和欣慰。他常想:我何德何能,令老天如此眷顧我。

    故鄉(xiāng)的親人已經擺好喜宴,吹鑼打鼓地迎娶了秦奮帶回來的漂亮新娘子。老爺子望著赤手空拳到外面闖天下的兒子平安歸來,還不用父母花錢討媳婦,心中不免為自己擁有這樣自強不息的兒子而驕傲。

    返回珠海,秦奮打算扎根下來。可他要如何實現(xiàn)呢?想創(chuàng)業(yè)的人,一般都不太安分守己,如蛹一樣,渴望著突破束縛,羽化為蝶。

    當秦奮對環(huán)境逐漸熟悉后,每個月純利潤只有一千多元的理發(fā)店,已經不太適宜他的胃口了。另外,雅惠懷孕了,不能挺著大肚子為別人洗頭,天天接觸大多染發(fā)劑、燙發(fā)水等化學用品。所以,秦奮決定轉行。

    在與雅惠商量時,她說:“可以開個日用品商店,每天有事的話,就賣點東西,沒事坐著看電視打發(fā)時間?!边@倒是個好主意,也免得她在屋里悶得慌。但他們沒有開雜貨店的經驗,連到哪兒批發(fā)商品,每個商品加多少比率的利潤,零售價多少等都一竅不通。純粹的外行呀。當時,他們手上的現(xiàn)金是7000元,秦奮義無反顧地開始行動——在沒有周詳的計劃的前提下。開個商店需要多少本錢,管它呢!做了再說,走一步看一步,天不會塌下來。

    和從前一樣,秦奮蹬著那輛老掉牙的自行車,游蕩在街上,只要是貼有出租字樣的店鋪,都去打聽一下價格。開小商店,不用怕被工商部門的登門關照,這種牌好辦。

    因為是開小商店,主要客戶群就在打工者聚集的地方、消費高的地區(qū)最好,但是太旺的地方鋪位貴,于是秦奮將地點選在離繁華商業(yè)區(qū)最近的平民區(qū)。經過一番比較,最終選在了拱北的夏灣村,那兒住著大批在拱北工作的工薪階層和服務人員。當然,現(xiàn)在這里已開發(fā)成珠海的高尚住宅區(qū)。

    這里,將翻開秦奮人生重要的一頁。在此地,他醞釀了對現(xiàn)在都具有標本意義的投資規(guī)劃。

    在租了一家店鋪后,秦奮先到舊貨市場買來二手貨架,用白色油漆刷了一遍——煥然一新。然后到一家結業(yè)的商場,花120元拖回一只又大又重的玻璃柜臺,成7字型。這玩意如果是新做的,估計不少于3000元,不過很適用,放在店里自然分割出陳列區(qū)和顧客區(qū)。他又在門口擺了一臺冰箱,內面有冰棍、甜筒,并有專人開車送貨,服務周到,賣不掉還可以換新的。柜臺上放了一臺公用電話機,為那些沒有手機或附近的打工仔使用。他們可以將小店的電話留給家人或朋友,有事就叫他們過來,接聽一次電話,收2元錢。僅此這一項,也是小商店一筆較為可觀的收入。每個月,小店光繳納的電話費就要數百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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