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不行,反正沒有考上,如果考上,就麻煩了。一輩子就郵政局了。那是鐵飯碗,你只要不犯錯誤。
蔡德貴:那就沒有后來的梵文、巴利文、?火羅文了。
季羨林:嗯,沒有這個了,都沒有了,德國也去不成了。當時,這個,我給你講過,就是清華大學、北大我都考上了。為什么選清華,就要出國,我是押寶,讓我押中了。如果不考清華,還就真出不去。當時那個,不是當時了,多少年來都是重理輕文,國家,每個省派出去的留學生都是理科的,文科的留學生沒有。所以那時候,有錢的人可以自費留學。我們家里邊,那時候是中產(chǎn)之家,夠上夠不上,反正是有飯吃,不太缺錢。就這么一個水平。所以我押寶呢,就押到清華,讓我押中了。就是我在濟南教那一年高中啊,也很吃力。
蔡德貴?很吃力?就是學的國文還不夠用的?
季羨林:吃力。都是文言文哪。
蔡德貴:全部課本都是古文啊。
季羨林:所以,我這個對《辭源》,老的《辭源》,不是新的。這新的《辭源》哪,你大概沒有對過。
蔡德貴:我有一本老《辭源》,是大厚本的,大概很早的。
季羨林:鄭孝胥寫的字。這新《辭源》哪,是越來越差,因為什么?我要查《辭源》,主要是古典的。這新《辭源》呢,把古典去掉一部分,增加了一些新詞,所以不倫不類。所以我查辭源哪,也有本領。那年就靠查《辭源》。
蔡德貴:靠《辭源》就應付?了國文課了?
季羨林:嗯?應付不了,也得應付啊。那有什么辦法啊?我主要是查典故。我選的文章,大概我喜歡的,就是文章寫得好的,從《左傳》開始,下面就是司馬遷,我對那個司馬遷的那個《報任少卿書》,原來我背得滾瓜爛熟。后來我選的文章都是那種抒情的。那個《報任少卿書》也是抒情的。他受了宮刑,一肚子牢騷。司馬遷啊,他對李陵說了一句話,就這樣,下蠶室①,受宮刑。李陵啊,不是后來出來贗品,《李陵答蘇武書》,“蘇武牧羊”么,他們兩個其實沒有關系。
蔡德貴:牟善初②牟院長,當時是您的學生。
季羨林?嗯,就是那一年。他的文章寫得好啊。別的也看不出來。別的不教。那時候還沒有白話。為什么呢?“五四”運動提倡白話文,那時候還沒有怎么徹底,所以還都是文言。
蔡德貴:其實高中學點古典的可能比現(xiàn)代漢語更為有用。
季羨林:應該有(古典的)。我覺得,原來我也提倡過,這個高中學生啊,高中文理分科,我就不贊成,不能文理分科。文理分科,考大學,文科高中啊,數(shù)學這一關很難過。我自己就是這樣子。我高中學了點數(shù)學,就到小代數(shù),平面幾何。
蔡德貴:微積分沒有學。
季羨林:沒有到那個程度。
蔡德?:立體幾何沒有學嗎?
季羨林:立體幾何?幾何里面立體、平面,當時也沒有那么清楚。所以到了我考大學,數(shù)學這一關哪,很麻煩。
蔡德貴:您不是考了4分么。
季羨林:我考了4分,后來到清華呢,我還想入數(shù)學系,你說怪不怪啊?那個數(shù)學系我想上。
蔡德貴:那您比臧克家好多了。
季羨林:他?不知道。
蔡德貴:他考山東大學,數(shù)學是零分,語文是98分,寫了幾句話。數(shù)學考零分。
季羨林:哦。山大可以啊。
蔡德貴:兩門,數(shù)學零分,語文98分。
季羨林:那時候我們山東的學生一?的,都不考山大。我那一年,到北京考學的有80個人,大概是。
蔡德貴:您對宋還吾先生很感激的,給了一只飯碗啊。
季羨林:當然很感謝,就是啊。那個工資很高啊,160塊現(xiàn)大洋,這個助教啊,80,比助教高一倍。
蔡德貴:您在高中教書,自己買了英國老飛鷹牌自行車③?
季羨林:買了自行車。因為高中在桿石橋,我在佛山街。平常我不住在學校里面,就騎自行車,走過那個正覺寺街,就走那條街。
蔡德貴:那5分鐘就到了,一溜往西去。
季羨林:往南,佛山街南邊。佛山街、朝山街,朝山街是直通葦子門那?街,往左一拐就是佛山街。
蔡德貴:自行車是進口的。
季羨林:進口的,那時候國內啊,造不出來。后來,你是永久牌的、飛鴿牌的。
蔡德貴:那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