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莫里族都有東歐血統(tǒng),因此東正教在學(xué)校十分盛行。盡管也有其他宗教團體,但按時做禮拜的學(xué)生只有一半左右,莉薩就是其中之一。她是個虔誠的信徒,每周日都會去做禮拜,克里斯蒂也不例外。他之所以這么做,一方面是因為她,另一方面這樣做有利于改善自己的形象,讓自己看起來不太可能投靠血族。血族無法進入像教堂這樣的圣地,按時做禮拜可以讓他獲得尊嚴。
不睡懶覺的時候,我便會借做禮拜之名去和別人交流感情。禮拜結(jié)束后,莉薩和其他好友通常會湊到一起找樂子,因此教堂就成了交友聚會的絕佳場所。就算上帝對我在教堂擴展自己的交際圈有意見,但也沒對我表明過。然而,他卻等待時機對我做出懲戒。
周日禮拜結(jié)束后,我不得不繼續(xù)留在那里,一會兒還得參加社區(qū)服務(wù)。大掃除后,我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還有一個人也沒走,是迪米特里。
我問道:“你在這兒做什么?”
“以為你需要幫忙。聽說神甫要做很多清掃工作。”
“沒錯。可你又沒有受罰,況且今天你休假。我們……不,所有人一周以來都在拼命防守,你們則還要一直想方設(shè)法發(fā)起攻擊?!睂嶋H上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迪米特里也受了傷,但不像斯坦那樣傷痕累累。這對所有人而言都是漫長的一周,而且接下來還有五周。
“今天我還能做些什么?”
我面無表情地說道:“要是我會有上百種選擇。可能哪里正上映你沒看過的由約翰·韋恩主演的電影?!?/p>
他搖搖頭道:“沒有,我都看過了。你瞧,神甫正等著我們呢?!?/p>
我扭過頭去,他說得沒錯。安德魯神甫正站在那里滿眼期待地看著我們。他已經(jīng)換下儀式中穿的華麗長袍,只穿一條寬松休閑褲和一件襯衣。他那樣子像是也準備勞動似的,我在想周日怎么說也應(yīng)該是休息的日子呀。
我邊和迪米特里上前領(lǐng)取任務(wù),邊想究竟是什么讓迪米特里非留下不可,他肯定不是真想在周末勞動?,F(xiàn)在我還真有點兒搞不懂他。過去,他想什么事情都是直截了當,因此這次我也把事情往簡單了想,但一時半會兒還是搞不明白。
安德魯神甫對我們微笑道:“謝謝你們兩個主動留下來幫我。”他一說到“主動”兩個字,我強行按捺住自己沒有笑出聲來。他是一個年過四旬的莫里族,頭發(fā)稀疏花白。盡管我對宗教沒什么信仰,但依然非常喜歡和尊敬他。他接著說道:“今天我們不會做太復(fù)雜的事,只是有點無聊。我們當然會進行正常的清掃工作,然后我還想把閣樓上存放的舊箱子整理一下?!?/p>
迪米特里一本正經(jīng)道:“愿意為您效勞?!蔽覐娙讨鴽]有唉聲嘆氣,盡量不去想自己本來還可以做很多其他事。
我們立即行動起來。
我被安排拖地板,迪米特里則要擦洗長椅。整個擦洗過程中他神情嚴肅認真,仿佛真為自己所從事的勞動感到自豪。我還在拼命想他為何要留下來。別錯怪我的意思,他能留下來我很開心,看到他我感到寬慰不少,當然我也很希望能一直看著他。
我覺得他是想從我這里進一步了解那天和斯坦、克里斯蒂以及布蘭登之間發(fā)生的事。也或許他是想對那天我因貪圖虛榮,貿(mào)然加入對抗的事好好教育我一番。這些解釋貌似都合情合理,但他卻一句話也沒有說。神甫走出圣殿,向辦公室走去時,迪米特里也一言未發(fā),依舊埋頭工作。要是他能說些什么,我就能搞清楚他到底為什么留在這里了??墒?,他要是想說早就該說了。
清掃結(jié)束后,安德魯神甫安排我們從閣樓上一個接一個往下搬箱子,然后送到教堂后面的儲藏室。閣樓一直是莉薩和克里斯蒂秘密約會的地方,不知道清理干凈后會不會影響兩人的約會。也許他們再也不會到這里來了,那樣的話我也可以多休息休息。
把所有物品都搬下樓后,我們開始在地上整理起來。安德魯神甫在一旁告訴我們什么該扔什么該留。這周還能這樣忙碌一番也著實讓我感到欣慰。我們一邊整理一邊小聲聊著,他問我上課的情況等問題。一切還蠻開心的。
這時我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想法。我一直說服自己相信,曼森不過是我過度疲勞產(chǎn)生的幻覺,但如果能從一個權(quán)威人士嘴里確認這世界沒有鬼魂存在,會讓我更加放心和寬慰。
我問安德魯神甫道:“你相信鬼魂的存在么?我是說,有沒有在哪里看過……”說著,我指了指周圍的書道:“就是這些玩意兒里?!?/p>
他顯然因我的問題吃了一驚,但并未對我稱他一生相伴的書籍為“玩意兒”感到生氣,或?qū)ξ沂吣陙黼m然一直堅持做禮拜,但對這些書籍根本一無所知感到不滿。他臉上掠過一絲滑稽的神情,停下手上的活兒道:
“那……我想得看你對‘鬼魂’是如何定義的?!?/p>
我用指頭敲著一本神學(xué)書籍道:“這里講的是當一個人死去,就會上天堂或下地獄。那么鬼魂就只是傳說了對么?圣經(jīng)之類的可沒有提到鬼魂?!?/p>
他道:“還是那句話,那得看你是怎么定義的。我們總是相信,人死后靈魂會和肉體分離,靈魂有可能還留在這個世上?!?/p>
“什么?”我手上的一只臟碗掉了下去。所幸那是一只木碗,沒有被摔碎。我并未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問道:“會待多久?永遠么?”
“不,當然不會。在耶穌復(fù)活獲得救贖時流傳過這樣的說法,后來人們便篤信不疑。人們堅信,死后靈魂會在人世間停留三到四十天。最后,這個人會收到人世間對他的臨時裁決,判定他是升入天堂還是打入地獄。但是直到最后審判日以前,沒有人能真正進入天堂或地獄。此后此人的靈魂和軀體便會重新結(jié)合,獲得永生?!?/p>
我對救贖之類的事不感興趣。但那句“三到四十天”的說法引起了我的注意。我一時間全然忘記了手上的活兒,問道:“真的還是假的?死后靈魂會在人世間游蕩四十天?”
“??!露絲,那些懷疑信仰真實與否的人其實并未真正理解什么是信仰。”
我想他說得沒錯。于是嘆了口氣,回頭繼續(xù)整理箱子。
他慈祥地說道:“但不知對你有沒有幫助,那些說法和基督教盛行以前東歐的一些民間說法很類似,都認為靈魂會繼續(xù)存在于這世上。早在很久以前人們就相信,死后靈魂會在世間短暫停留,特別是當死者為英年早逝或死于非命時?!?/p>
這句話令我整個人呆若木雞。不管我曾如何說服自己相信曼森是我壓力過大而出現(xiàn)的幻覺,現(xiàn)在一切都瞬間土崩瓦解。英年早逝或死于非命。
我小聲問道:“為什么?他們?yōu)槭裁戳糁蛔??是……是為了報仇雪恨么??/p>
“我相信有人會這么想。就像有人認為那是因為死者在遭遇不測后靈魂無法獲得安寧一樣?!?/p>
我問道:“你怎么想?”
他笑道:“就像小時候父親對我們說的一樣,我認為靈魂會和軀體分離,但我不相信人類能夠感知那些靈魂在人間逗留的時間。和電影里房屋鬧鬼、鬼魂造訪熟人的情節(jié)不同,我認為它們更像是生活在我們身邊的一種能量,等待著延續(xù)生活、獲得安寧,這都是我們無法感知到的。最終,最重要的是離開人間,來到救世主赴湯蹈火為我們營造的永生世界以后,該如何生活下去,這才是最為重要的?!?/p>
我在想,安德魯神甫會不會很快就對我坦露,他也曾和我一樣見到過鬼魂。英年早逝和死于非命都發(fā)生在曼森身上,而且他死后還不到四十天。我看到他那張郁郁寡歡的臉,在想那其中的含義。報仇雪恨?還是他無法獲得真正的安寧?
安德魯神甫關(guān)于天堂和地獄的信仰又如何解釋我的遭遇?我可是死而復(fù)生??!維克托·大什科夫說我已經(jīng)到了死亡世界,是莉薩把我從那里救了出來。死亡世界是什么?是天堂還是地獄?抑或就是安德魯神甫所說的魂魄在人間的一種中間狀態(tài)?
我什么話也沒再講,一想到曼森是為了報仇雪恨,我就不寒而栗。安德魯神甫注意到我內(nèi)心的變化,但顯然并不了解我在想些什么。他想要套出我的話:
“我剛從另一個教區(qū)的朋友那兒拿回一本書,都是圣弗拉米爾的趣聞軼事。”說著他歪了歪腦袋道,“你還對他有興趣么?安娜呢?”
確切地講,我很感興趣。在遇到艾德里安以前,我們只知道另外兩個會使用靈術(shù)的人。一個是我們以前的老師卡爾普小姐,她因為靈術(shù)而走火入魔,后來為了保持理智變成了血族。另一個就是圣弗拉米爾,和學(xué)校同名。他生活在幾個世紀以前,并且曾像莉薩救我一樣讓他的護衛(wèi)安娜起死回生。從此安娜便被魅影附身,兩人之間建立起心靈感應(yīng)的紐帶。
我和莉薩通常不會錯過任何有關(guān)安娜和弗拉米爾的信息,這樣才能進一步了解自己的情況。但現(xiàn)在我不得不坦言,比起和莉薩之間那永遠存在、永遠也解釋不清的感應(yīng)紐帶,我還有更大的問題要處理。一個人的靈魂已經(jīng)闖入我的生活,很可能對我造成他英年早逝而耿耿于懷。
于是我閃爍其詞道:“沒錯?!蔽叶疾桓艺劭粗?。“我感興趣……但覺得自己一時半會兒抽不出時間閱讀。我現(xiàn)在忙于……你知道的,演練的那些事?!?/p>
我說完便沉默不語。他理解了其中含義,便沒再繼續(xù)追問。整個過程中,迪米特里都一直保持著沉默。整理好箱子后,安德魯神甫對我們說還有最后一件事沒有完成。他指了指幾只剛剛整理好并打包的箱子。
他道:“我想讓你們把它們搬到一校區(qū),放到莫里族宿舍就行。戴維斯小姐在那里為幼兒園的孩子們開周日課堂,可能會用到這些?!?/p>
我和迪米特里至少得來回搬運兩趟,一校區(qū)離這里還很遠。但不管怎么說,做完這些我就可以自由了。
第一趟搬運的路上,迪米特里問道:“你怎么會對鬼魂感興趣?”
我道:“沒話找話唄!”
“現(xiàn)在我看不到你的臉,但我感覺你沒有說實話?!?/p>
“天哪,最近所有人都把我想得很壞。斯坦認為我貪慕虛榮?!?/p>
我們快到一個拐角處時,初級學(xué)院的建筑逐漸映入眼簾。迪米特里道:“這我聽說了。他這么說還真有點兒有失公允。”
能聽他這么說的確令我歡欣鼓舞,但還是難以平復(fù)心中對斯坦的怒氣,一直縈繞心頭的抑郁和埋怨頓時涌了上來,說道:“有點兒?謝謝了??晌乙呀?jīng)開始對這場演練失去信心了,有時對整個學(xué)院都沒信心了。”
“你說的是氣話?!?/p>
“我也不知道。學(xué)校太循規(guī)蹈矩,根本與現(xiàn)實脫節(jié)。同志,我見識過外面的世界,我直接進入過惡魔的老巢。我不知道……學(xué)校有些方面是不是真的對我們的未來有用。”
我以為他會奮起反駁,沒想到他卻說道:“有時候我也同意?!?/p>
來到一校區(qū),走進一棟莫里族宿舍樓時我差點被絆倒。這里的大廳和二校區(qū)極為相似。我問道:“真的?”
他微微一笑道:“真的。我的意思是,我并不贊同把十幾歲的學(xué)員放到外面去,但有時又在想,實戰(zhàn)演練就應(yīng)該出去親身體驗??赡芪易鲎o衛(wèi)一年所學(xué)的東西,比我在學(xué)校里學(xué)的加起來還要多。也許……也不全是,但外面肯定是另一種情況?!?/p>
我們?yōu)橛⑿鬯娐酝ハ鄬σ暳艘谎?。我?nèi)心感到一陣溫暖,把我剛才的憤怒壓制了下去。迪米特里理解我對整個制度的不滿,但更重要的是他理解我這個人。他環(huán)顧四周,這里沒有任何前臺接待人員,只有幾個十一二歲的學(xué)生在這里學(xué)習(xí)聊天。
我換了個姿勢抱著箱子,說道:“哦,我們現(xiàn)在在中學(xué)宿舍,小學(xué)在旁邊的樓里?!?/p>
“沒錯??纱骶S斯小姐就住在這棟樓里。我們找找她,看她想把這些東西放哪兒?!闭f著他小心翼翼地放下箱子道:“我馬上回來?!?/p>
我看著他離開,然后也放下自己手中的箱子,靠在墻上,環(huán)顧四周。這時離我不遠的一個莫里女孩的身影嚇了我一跳。她站在那里一動不動,我?guī)缀鯖]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她約莫十三四歲的樣子,但個子很高,比我還要高出不少。莫里族特有的高挑身材讓她看起來還要更高些。她有一頭棕色的卷發(fā),臉上長滿了雀斑。這在膚色白皙的莫里族中很少見。她看到我正盯著她看,把眼睛瞪得大大的。
“哦,天哪!你是露絲·哈瑟微,對么?”
我吃驚地說道:“對啊!你認識我?”
“你的大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我是說,所有人都聽說過你。你就是那個出逃的人,后來回來還殺了幾個血族。你簡直酷斃了!你有閃電徽章么?”她說這些話時一氣呵成。
“沒錯,有兩個?!币幌氲讲弊由夏莾蓚€文身,就感覺皮膚刺辣辣的。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她淡綠色的眼睛睜得更圓了,說道:“天哪!哇??!”
通常情況下,當別人對我的閃電徽章小題大做時,我都會變得怒不可遏,畢竟當時的那些情景并無什么可炫耀之處??蛇@個女孩兒還小,并且還很可人。
我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吉莉安,吉莉。我是說,叫我吉莉就行。吉莉安是我的全名,所有人都叫我吉莉?!?/p>
我忍住笑容說道:“好的,我明白了?!?/p>
“聽說莫里族殺敵時使用了魔法。是真的么?我也想那么做,希望有人能教教我。我使用的是氣元素,你覺得用它可以戰(zhàn)勝血族么?所有人都說我是瘋子?!睅装倌暌詠?,莫里族在戰(zhàn)斗時使用魔法都被視為有罪,所有人都認為魔法應(yīng)當用于和平目的。最近,特別是克里斯蒂在斯波坎市利用魔法成功脫身以后,有人對此看法產(chǎn)生了質(zhì)疑。
我說道:“我不知道。你應(yīng)該去問問克里斯蒂·歐瑞拉?!?/p>
她不可思議道:“他會和我說話么?”
“你若想挑戰(zhàn)權(quán)威,他會樂意和你聊聊的?!?/p>
“好,棒極了!那是巴利科夫護衛(wèi)么?”她突然轉(zhuǎn)移了話題。
“沒錯。”
我發(fā)誓她當時很可能會暈倒在地。她說道:“真的么?他比傳言中還要帥!他是你老師是么?就像你的私人老師?”
“沒錯?!蔽以谙胨烤乖谀膬?,我開始對吉莉有點兒不耐煩了。
“哇啊,你們看起來可不像師生關(guān)系,倒像是朋友。不訓(xùn)練的時候,你們一起出去么?”
“呃……有時候吧。”我想起自己是迪米特里工作以外為數(shù)不多的朋友之一。
“我就知道!我不敢想象和他在一起的樣子,一定會難以自已。我一定做什么都無法專心。而你對此卻這么不以為意,有點兒像‘沒錯,我是和這個英俊瀟灑的人在一起,但無所謂,我才不在乎呢’?!?/p>
盡管她說的是我自己,但我還是哈哈大笑起來道:“我覺得你是太高看我了!”
“才沒有呢!而且我根本就不相信外面的傳言?!?/p>
“傳言?”
“對啊,就是關(guān)于你毆打克里斯蒂·歐瑞拉的傳言?!?/p>
我說道:“謝謝你告訴我?!蔽夷遣还獠实氖露紓鞯竭@里了。要是我去小學(xué)生宿舍,六歲的小孩子很可能會告訴我說我把克里斯蒂給殺了。”
吉莉臉上露出短暫的不知所措,說道:“可我對其他傳言就不太了解了?!?/p>
“什么其他傳言?”
“關(guān)于你和艾德里安·伊瓦什科夫……”
我不想聽到后面的內(nèi)容,立刻打斷道:“不要說了。你聽到的那些傳言都不是真的?!?/p>
“可是真的很浪漫?。 ?/p>
“那就更不是真的了?!?/p>
她低下腦袋,不久又抬起頭道:“你能教我怎么打人么?”
“什……什么?你怎么想學(xué)那個?”
“我想要是某天我也用魔法去殺敵,也應(yīng)該學(xué)學(xué)最普通的做法?!?/p>
我對她說道:“恐怕這你可問錯人了。也許你應(yīng)該去找你的,嗯,體育老師?!?/p>
她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道:“問過了。他說不行。”
我忍不住笑起來道:“我在跟你開玩笑呢。”
“求你了!以后我要是去殺血族,會用得上的?!?/p>
我收起笑容道:“不會的,真的不會?!?/p>
她咬著嘴唇,依然不依不饒地說服我道:“至少對付變態(tài)狂有用?!?/p>
“什么?什么變態(tài)狂?”
“這里總有人遭人毆打,上周是戴恩·捷克洛斯,前幾天是布拉特?!?/p>
“戴恩……”我腦子里拼命回想莫里族各路家族。這里姓捷克洛斯的學(xué)生多如牛毛?!笆墙芪鞯牡艿軐γ??”
吉莉點點頭道:“我們有個老師憤怒極了,可戴恩和布拉特卻只字不提?!?/p>
“誰是布拉特?”
“姓歐瑞拉。”
我一時沒回過神來道:“歐瑞拉?”
我覺得她想將我不了解的情況一股腦兒全都說出來?!八俏遗笥?,也是艾梅的男朋友。昨天他渾身傷痕累累,身上還有像腫泡一樣的東西。是燒傷。但他還沒有戴恩那樣嚴重??墒钱斂ɡ蘸卜蛉藛査麜r,他卻說沒什么事,她便不再過問。真是蹊蹺啊!他的心情還很不錯,這也很令人奇怪。被人打了怎么還那么高興?”
她的話讓我想起了什么。這些事應(yīng)該和其他事有關(guān)聯(lián),但我還沒能徹底搞懂。經(jīng)歷了維克托、鬼魂和實戰(zhàn)演練這些事,我已經(jīng)無法將各種事情聯(lián)系起來思考了。
吉莉問道:“那么,為了不挨打,你能教我么?”她顯然希望自己已經(jīng)將我說服。她又攥起拳頭道:“就這個樣子,對么?整個拳頭用力揮出去?”
“嗯……比那個還要復(fù)雜些。你得站對位置,不然會比對手受傷還要重。你的胳膊肘和臀部還要做很多練習(xí)。”
她懇求道:“示范給我看看吧?你肯定做得非常棒!”
我的確很棒。但是給學(xué)妹做出不良榜樣的事我還從未有過,也不愿那么做。所幸這時迪米特里和戴維斯小姐結(jié)伴走來。
我向他介紹道:“嗨,有人想見你。迪米特里,這是吉莉。吉莉,這是迪米特里?!?/p>
他略有些驚訝,但還是微笑著同她握手。她雙頰緋紅,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他剛一放開手,她便結(jié)結(jié)巴巴向我們道別,然后閃身離去。把箱子交給戴維斯小姐后,我們又回到教堂準備跑第二趟。
路上,我對迪米特里道:“吉莉認識我,她有點偶像崇拜情結(jié)?!?/p>
他問道:“你感到意外么?那個小學(xué)妹會專門去了解你?”
“不知道,從沒想過。我不覺得自己夠得上模范人物的標準?!?/p>
“這我可不同意。你性格開朗,為人熱忱,事事優(yōu)秀。你想象不到自己已經(jīng)名聲在外了?!?/p>
我側(cè)眼看了他一下道:“但顯然還不夠格出席維克托的審判?!?/p>
“你又來了!”
“沒錯!你怎么就不明白這件事的重要性呢?維克托是個極其危險的人物?!?/p>
“這我知道?!?/p>
“要是他再被放出來,還要重操舊業(yè)!”
“你知道,他真的不太可能被釋放。那些說女王會將他釋放的謠言只不過是……謠言。特別是你,應(yīng)當知道不要道聽途說?!?/p>
我面無表情地盯著前方,不去理會他的話?!澳氵€是應(yīng)該讓我們?nèi)?。要不……”我深吸一口氣,接著道,“要不至少讓莉薩去。”
對我而言,要說出那些話比實際情況還要困難,可我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這些話。我不是斯坦口中那個貪慕虛榮的人,但還是忍不住地希望能夠加入到戰(zhàn)斗中。我渴望為正義而奮不顧身,去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而且我還渴望出席維克托的審判,然后直直地盯著他的眼睛,確定他受到懲罰。
眼看著日子在一天天過去,希望也就一點點渺茫起來。他們是真的不打算讓我們出庭了。可是,他們也可能會選一個人去,而那個人定是莉薩無疑。莉薩是維克托的唯一目標,而她只身前往讓我擔心。也許不需要我隨行保護,但我還是愿意背水一戰(zhàn),親眼看到維克托被正法。
迪米特里深知我不會就此罷手,看到我舉止反常,驚訝地說道:“你說得沒錯,她應(yīng)該出庭??墒?,還是那句話,我無能為力。你一直以為我會有辦法,但我沒有。”
“可你盡力了么?”我回想起夢里艾德里安對我說過的那番話,說迪米特里并未盡力。“你很有影響力??隙ㄓ修k法。”
“是有影響力,但沒你想得那么大。我在這里地位很高,但在整個護衛(wèi)界,我還相當年輕。而且,我也的確替你說過話了?!?/p>
“也許你還需要發(fā)出更大的聲音?!?/p>
我能感覺到他不愿再糾纏下去了。一般他會和我據(jù)理力爭,但是當我蠻不講理的時候,他就不會再說下去。因此我開始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維克托了解我們,他可能會說不利于我們的話。”
“維克托對審判還有更大的問題要擔心,不是我們?!?/p>
“沒錯??墒悄懔私馑?,他不會像正常人那樣做事。如果他覺得自己走投無路了,可能會對我們施以報復(fù)?!?/p>
我從未對莉薩坦白過和迪米特里的關(guān)系,可是我們這位敵人卻清楚。這件事連艾德里安都不知道,真是不可思議。維克托是通過對我們察言觀色和收集信息才搞清楚的。我想一個詭計多端的人應(yīng)該對此很上手??墒撬麖奈磳⒋耸聦ν夤?,而是利用我們兩人的感情,通過土元素魔法,讓我們肌膚相親。這種魔法能起效的前提是雙方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感情,然后便可起到催化劑的作用。我和迪米特里抱在一起,差一點就要發(fā)生關(guān)系了。維克托采用這種非暴力手段將我們支開是一記妙招。如果是有人來犯,我們可以輕松應(yīng)對,但要是讓我們彼此的感情失控呢?可就不那么能輕松應(yīng)對了。
迪米特里沉默片刻,我知道自己說到了點子上。他終于開口道:“要是那樣,我們就只能背水一戰(zhàn)了??删S克托要是真把一切都說出去,你在不在場都于事無補?!?/p>
一路上我都沒再開口?;氐浇烫靡院螅驳卖斏窀φf他又整理了一些東西,只需要再向戴維斯小姐送一只箱子即可。
待神甫走遠后,我干脆說道:“我去送吧,你就不用來了。”
“露絲,你不要小題大做!”
我氣呼呼道:“這不是小事,你似乎還沒有明白過來?!?/p>
“我早明白過來了。你真以為我愿意看到維克托無罪釋放?。磕阋詾槲以敢庾屛覀冊俅蜗萑胛kU中么?”這么久以來,我第一次看他控制不住自己而大發(fā)雷霆?!翱晌腋嬖V你,我已經(jīng)盡力了。我和你不一樣,當自己無能為力時是不會還心存幻想的?!?/p>
“我沒有?!?/p>
“你現(xiàn)在就是這個樣子?!?/p>
他說得沒錯,我隱隱知道自己做得過分了……但就好像面對最近發(fā)生的所有事情一樣,我就是無法管住自己的嘴。
我追問道:“那你今天為何還來幫忙?你留下來做什么?”
他問道:“你覺得很奇怪么?”他的樣子看上去很受傷。
“是的。我是說你在監(jiān)視我么?想搞清楚我到底怎么了?想確信我不會再惹事了?”
他將眼前的頭發(fā)梳理開,仔細打量著我道:“你為什么非要把我想成那樣?”
我真想把各種雜七雜八的理由一吐為快。比如,要不是帶有某種目的,那就意味著他是為了和我待在一起??蛇@也說不通,畢竟我們兩人都清楚彼此只是師生關(guān)系。特別是他,對此應(yīng)該相當清楚。是他親口對我這么說的。
“因為是人就會有目的?!?/p>
“沒錯,但并不總是你想象的那樣?!闭f著,他一把推開門道:“再見!”
看著他離開,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是發(fā)生這種事,我?guī)缀鯐J為今天這算是一次約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