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肖國華心里畢竟有事,肖琳還一個人在家,于是,他搖搖頭說:“不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闭f完,一個人走出了包房。
日升卡拉OK的走廊里霓虹亂閃,肖國華覺得有些暈。他搖搖頭,忽然發(fā)現(xiàn)眼前人影一閃,白襯衣,黑裙子,似乎是孔凡玲,她不是在關(guān)外的廠里加班嗎?
他定定神,卻不見了那個影子,走廊里只有幾個站得筆直的服務(wù)員,是自己眼花了?
他往樓下走,每個迎面走來的服務(wù)員都似乎很熟悉地打著招呼,每一個迎面而來的美女的微笑似乎都含有深意。
在大門口兒,他又撥了一次孔凡玲的電話,這次她倒是很快就接了。電話那邊很安靜,沒有任何的背景聲,他問:“怎么打你電話好幾次也不接?”
孔凡玲回答:“哦,剛才跟馬總陪稅務(wù)局的人吃飯,電話落在他車上了。”
孔凡玲所說的馬總叫馬克鑫,是孔凡玲的中學(xué)同學(xué),孔凡玲給他當(dāng)了十多年的會計,他跟肖國華也很熟。有時候肖國華跟孔凡玲鬧點別扭,他還出面給調(diào)節(jié),很有點大舅哥的意思。
“哦,本來想跟你說說肖琳的事情,可現(xiàn)在喝多了,一時說不清楚,還是等你回來再說吧?!毙A感到酒有點往上涌。
“喝酒?你晚上沒給肖琳做飯嗎?”孔凡玲似乎有些不高興。
肖國華回答:“做了,是陳老板叫我出來的,本來我想跟他要那筆貨款,可這小子就是賴著不還。我這就回家去?!?/p>
“那好,別讓肖琳一個人在家,她膽子小?!笨追擦岢鋈艘饬系貨]有發(fā)火。以前肖國華出去應(yīng)酬她總會嘮叨一陣子的,今天倒是很奇怪。
放下電話,肖國華沿著路邊的林蔭道慢慢往家走,不停地有濃妝艷抹的女人沖他笑,他一直視而不見,不是眼神不好使,而是囊中羞澀,沒法跟她們搭訕。
00 肖國華也是個正常的男人,可自打住進(jìn)了新房,有了這房貸以后,壓力大了,不知怎么搞的對那事也沒什么興趣了。有時候孔凡玲有要求,他也是很勉強,每次都是草草收兵,弄得孔凡玲對他的表現(xiàn)也不盡滿意,結(jié)束時態(tài)度冷冰冰的,讓他很沮喪。
走到樓下,仰頭看去,發(fā)現(xiàn)肖琳的房間還亮著燈。他想,這孩子雖然早戀了,但是,學(xué)習(xí)還是沒忘了。
他走進(jìn)門,沒有開燈,走到肖琳的房間門口,卻聽見她在里面打電話,說得熱火朝天,內(nèi)容卻是她這幾天就要到多少多少級什么的。
肖國華這個氣啊,本以為她這么晚沒睡覺是在做作業(yè),誰知道卻是跟別人打電話!
他一下子推開門,肖琳正把腿蹺在桌子上打電話,聽到聲音,她轉(zhuǎn)過身來,沖著肖國華嚷道:“你干嘛?有沒有禮貌?隨便開女孩子的門?”隨手放了電話。
“你太讓我失望了!”肖國華痛心疾首地說。
“我知道,我不是好孩子,那你掐死我?。俊毙ち账坪跻埠苌鷼?。
這句話還真把肖國華噎住了,是啊,這是自己的親生骨肉,難道真能把她掐死?他壓了壓怒火,說:“肖琳,你能不能讓爸爸媽媽少操點心?別去玩那些游戲?”
肖琳站起身來,反駁道:“為什么你一定要我們讀成書呆子或者在訓(xùn)練場上重復(fù)某個標(biāo)準(zhǔn)化動作甚至不惜折磨人的肌體,卻害怕我在電腦游戲里享受體育的樂趣?”
“游戲是體育?你別鬧了,要是體育,你能成績下降得這么厲害?我看你現(xiàn)在是成癮了?!毙A感到胸口壓抑得要爆炸了。
肖琳把手機丟到床上:“老爸,你能不能換個思維?美國的拉里和布林年少時著迷于電腦因此長大后創(chuàng)造了全球最偉大的互聯(lián)網(wǎng)公司,你為什么對我一天打一兩個小時游戲的行為感到恐懼?”
“換什么思維?這是中國,拉里和布林在中國也得先考上大學(xué),然后才能去辦公司?!毙A道。
肖琳帶著一臉鄙夷:“我真奇怪你們這些成年人,不去研究孩子們擁有的樂趣卻任由一些所謂的專家用奇特的方法治療網(wǎng)癮救人?”
肖國華一愣,他不得不承認(rèn),肖琳的思維跟自己有很大的差異,自己還真不知道怎么能說服她。
但是,他還是強詞奪理地說:“不能玩就是不能玩?!?/p>
他轉(zhuǎn)身要走,肖琳在后面說:“理屈詞窮了就拿老爸的權(quán)威來壓人是不是?對了,把錢給我?!?/p>
肖國華轉(zhuǎn)過身來,打開包,這下子讓他大吃一驚。剛才他拒絕了陳老板的那個信封正在自己的包里,厚厚的,看那厚度足足有兩萬塊。
他趕緊數(shù)了一千三百塊錢拿給肖琳,對她說:“爸爸有點急事,你趕緊睡覺,明早還要上學(xué)?!北愦掖业爻隽碎T。
然而,當(dāng)他趕到剛才的房間,卻發(fā)現(xiàn)陳老板已經(jīng)走了,服務(wù)生正在打掃衛(wèi)生。
他趕緊撥陳老板的電話,卻一直是在占線。
他心情有點急躁,這可不是鬧著玩的,自己在公司這么多年,要說小來小去的禮物倒是或多或少地收了一些,客戶請的飯也沒少吃,但收這樣一大筆錢的事還是從來沒有過的。不然,他也不能在這個位置上待這么久。
他走出日升卡拉OK,心情復(fù)雜地往前走,他感到后腰酸疼,就用手不斷地敲著。
“大哥,需要按摩嗎?”路邊忽然有人叫他。
他定睛一看,是一個河南口音的女人。
“大哥,你看,我這兒絕對是廠妹,綠色的?!迸艘恢福匆姴贿h(yuǎn)處有幾個女孩子站在那里。
他笑了一下,道:“款式太少?!?/p>
那女人笑了:“大哥,你真有眼力,我那邊還有個今天剛出來的?!彼徽惺郑瑥倪h(yuǎn)處的樹蔭下走出一個個子高高的,頭發(fā)長長的女孩子,白襯衣、黑裙子,看上去很羞澀,猶如垂柳一般安詳。怎么又是這個打扮?他一下子想起孔凡玲,于是,趕緊擺擺手,說:“不要,不要?!?/p>
“這樣的你都不要?”河南女人一臉的不相信。
他拔腿就走,可是,那女人一把把他拉住:“先生,只要一百塊,真的,她真是第一次出來?!?/p>
肖國華想:“我不能這樣,這在我家附近,要是叫熟人看見,我也成了社會陰暗面了?!?/p>
事情怎么這么巧?就在他想擺脫這個河南女人的時候,他突然發(fā)現(xiàn),一輛奧迪A6在馬路對面停下。車上下來一個身穿白襯衣、黑裙子的女人,那正是他的妻子孔凡玲。不用說,那奧迪A6里坐著的肯定是她的老板馬克鑫。
這么晚他還把孔凡玲送回來?
他正想走過馬路跟他們打招呼,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孔凡玲急匆匆走進(jìn)路邊一間成人用品商店,買了點什么,走出來鉆進(jìn)了馬克鑫的奧迪A6。
那一刻,肖國華幾乎窒息,眼前一黑,幾乎跌倒。
河南女人還喋喋不休:“先生,一百塊,多便宜??!”
馬克鑫的奧迪A6慢慢地啟動了,向離家相反的方向駛?cè)ァPA想都沒想,甩開那河南女人,沖上馬路,攔了輛出租車,叫道:“跟上前面那輛奧迪A6!”
馬克鑫的奧迪A6有個驚天地泣鬼神的車牌號SB250。有一次肖國華問他為什么選擇了這么個號碼,他回答說:“我當(dāng)初選擇了我老婆沒選擇孔凡玲難道不是SB250嗎?”
當(dāng)時,肖國華還哈哈地笑著:“現(xiàn)在也沒人攔著你啊,你要是心里還有著孔凡玲,我立馬把她轉(zhuǎn)讓給你?。俊?/p>
馬克鑫陰陰地笑著:“還是放在你那里的好,保險,我要是想用隨時套現(xiàn)就好了?!?/p>
肖國華一直以為馬克鑫這是開玩笑,現(xiàn)在看來,他那哪里是開玩笑???有一種騙人的絕招兒就是跟你要騙的人說實話,這樣,他就以為你是在開玩笑。
人就是這么賤。說真話,他就以為是開玩笑,而越是遮遮掩掩,他越疑心。
現(xiàn)在看來,無論是馬克鑫還是孔凡玲,把這個技術(shù)都掌握得駕輕就熟啊!
說到這里,肖國華想起來了,有幾次他晚上喝得醉醺醺得回家,看見孔凡玲都神秘兮兮地打電話,他問:“是誰???是不是情人???”
孔凡玲都不動聲色地點頭,說:“是啊,是跟情人打電話,你怎么著?。俊?/p>
每到這時肖國華都說:“找情人沒問題,找誰也不能找馬克鑫???”
孔凡玲問:“為什么?”
肖國華一般都淫笑著:“那小子把年輕的勇往直前都給他老婆了,到了沒沖勁兒的時候來找你,你不是虧了?”
孔凡玲于是就會冷笑著:“你怎么知道人家現(xiàn)在沒沖勁兒了?”
肖國華便反唇相譏:“有沖勁兒還把你放在我這里存著?”
對于孔凡玲和馬克鑫之間的事,肖國華真的從來沒想過他們會當(dāng)真,他一直以為,馬克鑫和孔凡玲是最好的同學(xué),而自己也跟馬克鑫是朋友。
誰想到,今天一切都是真的了,這還真叫他不敢相信。
馬克鑫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人跟蹤,車子開得中規(guī)中矩,不快也不慢,看來心情不錯。
期間,陳老板回了電話,問肖國華打電話干什么?肖國華回答說自己不能要那錢,明天一大早就給他送回去。
陳老板笑了:“兄弟,你何必呢?那就是我的一點心意。”
肖國華道:“陳老板,咱兄弟是兄弟,可你也不能把兄弟往火坑里推啊?你不能讓兄弟為難啊,我還要養(yǎng)家糊口,你可別把我的飯碗砸了。”
陳老板想了想說:“那好,我知道了。不過,我明天出國,那錢先放在你那里,回頭見面再說吧?!?/p>
肖國華想想也是,就說:“那好吧,你回國以后給我電話?!?/p>
放下陳老板的電話,他眼睛不眨地盯著前面的SB250,司機問:“您是公安局的?”
肖國華說:“我是保密局的?!?/p>
司機吐了一下舌頭,不再問話。
車開了二十多分鐘,進(jìn)了一個高檔小區(qū),肖國華知道,這是馬克鑫的家。他很奇怪,馬克鑫怎么敢把孔凡玲帶回家,他不怕他老婆嗎?肖國華見過他老婆,一身名牌,但是一張嘴就粗魯,真不知道馬克鑫當(dāng)年怎么想的,怎么找了這么個女人?
他叫司機遠(yuǎn)遠(yuǎn)地跟著,看到兩個人從車上下來。馬克鑫和孔凡玲有說有笑地進(jìn)了他家的樓梯口。肖國華頓時渾身抖得厲害,他很想沖上去,但是終于沒動。他把錢給了司機,自己坐在花園的長椅上。
這是一棟很高的樓,他不知道哪個窗口是馬克鑫的家。
他很想打電話給孔凡玲,但是,卻發(fā)現(xiàn)手機沒電了。
他坐在那里喘著粗氣,感覺到胸口就像要爆炸一樣。難道,這就是自己婚姻的結(jié)局?
肖國華在那把椅子上哆哆嗦嗦地坐了兩個多小時,腦子里山呼海嘯,把自己跟孔凡玲從相識到結(jié)婚,再到這么多年像DVD快放一樣重復(fù)了一遍。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孔凡玲居然在這個年紀(jì)出軌了,而且還是跟馬克鑫?
肖國華越想越惱怒,他想到了離婚,但讓他放不下的是肖琳,她現(xiàn)在正處于人生的關(guān)鍵時期,管教一下就有可能重新走上正軌;如果放縱下去,就有可能毀掉這一生。自己離婚倒無所謂,她怎么辦呢?肖國華相信自己喜歡那丫頭勝過愛自己。
他心里感到很憋屈,覺得自己的婚姻有可能就此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