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承諾了照顧皮之沖,可事實上朱離很忙,忙得在皮之沖的病床前就得與人吵架。
朱離吵架還是很有戰(zhàn)術(shù)的,她不急,不躁,對方說十句,她往往只要一句就能讓人家背過氣去。
她的經(jīng)典臺詞是,你不急著住新房子,那我也不急著收設(shè)計費!
簡直是廢話!現(xiàn)在房子這么貴,誰買了房子不急著住,空著讓它浪費利息?
于是朱離往往完勝,其實大多是小糾紛,比如屏風(fēng)的位置沒有設(shè)計好,材料的質(zhì)感不夠理想,甚至玄關(guān)的隔板擋了風(fēng)水之類的。
唯有一次,那個客戶居然爆粗口,說,好,老子不急著住,你他媽也別想有地方住!
那人說,臭娘兒們,三天之內(nèi)不解決問題,看誰狠得過誰!
那天朱離本來心情就不好,談好的單子無端飛了兩個,被老板叫進辦公室一頓臭罵。樓上的人家?guī)┧?,把她的家變成個沼澤池,以及在來醫(yī)院的路上,下公交車的時候崴了腿。
于是那個電話掛掉后,朱離握著手機愣了一會兒,忽然就哭了,當(dāng)然不是號啕大哭,就是抿緊了嘴唇,眼淚像一個個黃豆似的往外冒。
皮之沖張大了嘴,他沒想到朱離也會哭,而且是在他面前哭。
其實人就是這么奇怪,莫名其妙的,也許就會在任何時間地點忽然崩潰。
皮之沖費勁地想挪下床,朱離趕緊把他按住了。
皮之沖這時候反而不敢去握她的手了,他語無倫次地說,想哭就哭吧,我不笑話你。我有的時候,也想哭。
不待皮之沖說完,朱離已經(jīng)伏在他的被子上,克制地,無聲地,直到把眼里的黃豆擠完。
這樣的朱離,似乎脆弱得不堪一擊。皮之沖猶豫著,然后一咬牙,就把手輕輕降落在朱離背上,輕輕撫拍著她。
朱離沒有避開,始終伏在皮之沖的被子上,一動不動,像睡過去一般。
皮之沖心里的花,就在這時噼里啪啦地開了,許多年之后,他仍然能清晰地回憶起那一刻,似乎真的能夠聞見,花瓣綻開的芬芳。
這樣的好時光,在五分鐘之后就結(jié)束了。五分鐘后,朱離從皮之沖的被子上抬起頭來,臉上已然干干凈凈,一派平和。
皮之沖再次去拉她的手,卻被她小幅度地,卻堅決地甩開了。
朱離說:“中午想吃什么?”
皮之沖張口結(jié)舌地說:“???”
皮之沖說:“燴面?!?/p>
朱離“哦”了一聲,轉(zhuǎn)身就拿著飯盒出去了。等她端著燴面轉(zhuǎn)來時,發(fā)現(xiàn)皮之沖情緒低沉,不看她,也不接飯盒。
朱離只好把飯盒放在床頭桌上,看了看手機,自顧自說,一點了。
朱離的意思,大概是她該去上班了。
皮之沖快速說:“你走吧,以后別來了?!比缓笏€氣地把被子拉過頭頂。
皮之沖像個更年期婦女一樣,忽然就發(fā)了脾氣。要命的是,朱離居然沒有問為什么。
她說:“我明天再來。”
皮之沖在被子里大叫:“不用!”
第二天,朱離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皮之沖仍然處于更年期。他拒絕她的一切看護,拒絕和她說話,也拒絕吃她端來的飯。
皮之沖氣若游絲地躺在病床上,就快把自己折騰死了。因為朱離守在這里,為了保持凌厲的氣場,他甚至盡量避免上廁所。
朱離總算決定和他談?wù)?,皮之沖用自己的身體要挾了她,皮之沖是個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