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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天的天空遼闊高遠，草包、余建國、十三刀走出高墻的感覺，就像魚入大海，獸歸深山。張杰、駱子建迎上去，余建國一把抓住他們的手，有點兒激動。

“軍哥呢？”余建國問，張杰轉(zhuǎn)頭朝馬路對面努努嘴。

冷軍站在一輛租來的小面邊上，披件將校呢大衣，露出的襯衣雪白耀眼，頭發(fā)剃得很短，是光頭剛長成的那種自然型。風(fēng)卷起衣角，冷軍英姿勃勃。

幾人坐上小面，草包站在車邊有點兒猶疑，他出來混的時候冷軍幾個還小，草包不明白冷軍為什么要幫他。

“上車吧?！崩滠娮哌^去遞根煙。

“為什么幫我？”

“你是條漢子，好人總該有好報?！?/p>

“我不一定會報答你?！?/p>

“你想多了?！崩滠娕呐牟莅募?，把他推上車，“先去吃飯，回頭你想干什么還干什么去?！?/p>

號子里出來洗澡、理發(fā)、換新衣服、吃飯，都是標準程序。草包換上白襯衣、三節(jié)頭皮鞋，夾克，文身在衣領(lǐng)處若隱若現(xiàn)，目光直視過來，充滿侵略。張杰瞟一眼和剛才反差巨大的草包，依稀看出草包當(dāng)年快意江湖的風(fēng)采。換衣服的時候草包抽了三根煙，他想清楚了，換上這身衣服，也就告別了賣蜂窩煤的自己，他將再次踏入江湖。

酒桌上余建國提起件事，或者說是對自己黑社會生涯的規(guī)劃。

“軍哥，我在號子里認識個煤礦老板，很有錢，在里頭被人修理得夠嗆，我罩了他。他說要和咱們一起開礦，不要咱們出錢，賺到多少五五分賬。”八十年代末，百姓經(jīng)濟意識開始蘇醒，小煤礦遍地開花，煤老板之間經(jīng)常因為爭奪礦脈大打出手?？词厮锏拿豪习寰褪强粗杏嘟▏侄拘暮?，想和他聯(lián)手。

“有這么好的事？”張杰原來一直小打小鬧，偷包割袋，現(xiàn)在身份不同了，也不好意思厚著臉皮和小賊一起干。眼看著多少鼻涕蟲，個個發(fā)了大財，張杰百爪撓心。

冷軍抿口酒沒有搭話，他出來混從沒想過以此發(fā)財，也沒想過以后會怎么樣。郊縣煤礦的事是蹚渾水，已經(jīng)打死打傷數(shù)人，他不想為了錢讓兄弟們?nèi)チ餮?/p>

“軍哥，你說出來混是為個啥，別人我不知道，我余建國就是希望以后風(fēng)風(fēng)光光！這事我想清楚了，十三刀跟我去干。”

“我懶散慣了，也不是做生意的料，你們下去了自己小心點兒?！崩滠娬f。張杰看冷軍一眼，欲言又止。

那天以后，草包把煤店轉(zhuǎn)了，和冷軍幾人走到了一起。冷軍讓草包買了幾臺電子游戲機放在機械廠臺球廳，冷軍說：“你和我們不一樣，我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你還要供養(yǎng)大小矮父母。”電子游戲當(dāng)時還是個新鮮玩意兒，三毛錢一個幣，玩得好的能打通關(guān)，一個小時不下機，手潮的上去也就幾分鐘。幾人每天聚集在機械廠臺球廳，打球、玩電子游戲，日子過得波瀾不驚。偶爾有做生意的找上門來，求冷軍幫忙要點兒死債。冷軍幫人要債很斯文，帶上欠條約上雙方吃飯，只要是冷軍約的，沒有人敢不來。飯桌上冷軍也不提要債的事，吃飽喝好了，一張欠條放在對方面前，對方心里雪亮?，F(xiàn)在要債的市場行情是欠條金額的百分之三十，當(dāng)時的冷軍沒這么黑，象征性收幾百塊錢，放一串鞭炮了事。放鞭炮是向草包學(xué)的，冷軍覺得這樣挺有意思，很有人情味的儀式。欠下冷軍人情的生意人很多，這也是冷軍后來總能絕處逢生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