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

有時候我覺得她是我想象出來的。莎拉。在我心中，她是那么完美—— 她的臉，她的眼睛。我閉上眼，能感受到她的手指觸摸我的臉的時候。就像一場夢，卻那么真實。我知道這是真的，因為那天一回家我就記了下來。

就在我的筆記本里，她的數(shù)字，我能記得的關(guān)于她的一切。記錄了整整一頁關(guān)于她的事。我每天都看，卻沒有任何作用，不能把她帶回來。

從她消失以來，已經(jīng)幾個星期，快一個月了。

我走到街上找她，她肯定在什么地方。我應(yīng)該有張她的照片，那樣我就能給人們看，問他們，可是我沒有她的照片。我有的只是關(guān)于她的回憶。

我不喜歡待在有很多事在發(fā)生的地方。通常我都避開人群，低著頭，避免眼神的接觸，可這次不同。我強迫自己走到人群中，在人群中穿行，或者站在那兒看著，掃描過往路人的臉。不論去什么地方，我也在被注視著。警察通常不需要多久的時間就能找到我，讓我走開。所有的觀望、等待，和警察的爭吵都沒能將我?guī)У剿磉?，帶來的只是越來越多的?shù)字。

每個人眼中都一個數(shù)字，每個人都會死亡。

喘氣，尖叫，休克與疼痛；腿上，手臂上的疼痛；疼痛占領(lǐng)著我的頭；疼痛貫穿我整個身體。金屬切開我的身體；壓在我胸口無法推開的重量；血液不可止住地往外流；肺已經(jīng)無法工作，掙扎著卻無法再呼吸。我感受到了所有的死亡，它們從我腦海中閃過，留下蹤跡。每個死亡的場景對我都是打擊，每一個都讓我震驚，日漸虛弱。

我記下了這些場景，試圖讓每個單個的死亡抑或群體的死亡離開我的腦海，記錄在本子里。這個方法以前很管用，現(xiàn)在卻不行了。每次在人群中也不能待超過幾個小時，之后我的腦袋就滿了，需要走開，遠離人群，遠離他們的故事，他們的死亡。

“天哪，亞當，你看上去很糟糕，你去哪兒了？”

我一走進門，祖母就開始問我。

“你去哪兒了？你去哪兒了？和誰在一起的？”

我希望我有其他地方可以去，但是現(xiàn)在這就是我能去的地方。家。或者說是，一個盒子，住著兩個不應(yīng)該住一起的人。我從她身邊走過，直接上樓進了房間，關(guān)上了門。這是我想要的，我需要的—— 一扇關(guān)著的門，沒有更多的臉，沒有更多的眼睛，沒有更多的死亡。

我躺在床上或是坐在地板上，可我的腦袋還在嗡嗡作響，我在床框上用指尖敲打著節(jié)奏，或者我的腿在不斷抽著筋，抽筋，抽筋。我不能只是坐在這兒等待，我需要做點什么。

我拿出我的本子，一頁頁翻著?？粗切?shù)字，看到那些數(shù)字的地點，那些死亡的場景。我翻來覆去的看。到處都有“27”，這兒會發(fā)生什么呢？在倫敦會發(fā)生什么事情，導(dǎo)致這么多人死亡呢？有些地方，四個人中就有一個眼睛里的數(shù)字是27，有的地方是三個中有一個。倫敦有多少人呢？九百萬？是否有三百萬人只剩下十周的時間呢？我是他們中的一個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