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中國,幾乎每個名人的發(fā)家都與神話故事有關,以此來襯托他與別人的不同。李鴻章的發(fā)跡也有著這樣的傳說。據說,李家最初的發(fā)家得助于一口神奇的井,這口井在合肥市以東三十里?,F在從合肥市中心乘中巴向東走,大約一個多小時,就會來到一個過去叫肥東縣磨店鄉(xiāng)的地方。這個地方論實際規(guī)模,似乎算不上個鎮(zhèn),頂多是個集市,現在雖已劃入市區(qū),但“開發(fā)”還遠遠沒有跟上,舉目望去,仍是農田和村舍居多,腳底下還是坑坑洼洼的泥巴路,空氣中彌漫著農村常有的稻草和牛糞的混合味道。集市的北部有個不大的,只有幾十戶人家的村莊,現在叫祠堂郢村。
這個村莊就是本書主人公李鴻章的老家,因為李鴻章在清朝的官銜,所以早在一百多年前,這個村莊就是個了不得的地方。村里不僅有李家老宅、李家池塘、李家的拴馬樁,村外還有大面積的李家的墳冢和護墳田。那座雕龍畫鳳、氣宇軒昂的李家祠堂,雖說只有三進,但供應這祠堂日常開銷的義田就有上千畝。久而久之,那村莊的名字也就因李家的祠堂而成了祠堂郢村。每年前來燒香祭祖的李家人,春秋兩季,馬拉騾馱,前呼后擁,動輒遮天蔽日……
隨著歷史車輪的轉動,轉眼一百年過去了,現在它很少被人提起了,因為原先的李氏祠堂已經不復存在了;祠堂里的“神主”早被砸個稀巴爛了;不僅是李家的墳頭,所有的墳頭都被平掉了。自然,這個家族的高墻深院和榮華富貴,也伴著遠去的歲月,早已煙消云散了……現在唯一還“值錢”、還時常被提起的,就是村頭路邊的那口古井。
說起這口井,它的歷史可以追溯到明朝。這是當時明朝一位姓熊的地方官員帶人挖掘的,所以史稱熊磚井。無論是明清時代的肥東地方志,還是李氏家族的碑刻文獻,都有記載。這樣一口井,若是在大城市,恐怕早就被罩上了鐵絲網,旁邊豎了牌子,要想一照芳影還得收費也說不定??蛇@是在鄉(xiāng)間,凡事似乎都打了折扣,沒人來保護它,沒人豎牌子,每天早晨晚上,村民們仍來挑水做飯,它的使用價值和別的水井沒什么兩樣。
這口井在人們眼里,跟其他井的用途雖然沒有區(qū)別,但是據說這口井有著非凡的法力,能給人以福音。正因如此,當年就有一個官員,為求保佑,特意從井欄上敲下一塊石頭,回去刻了官印,所以現在看到的熊磚井,的確有一處豁口特別大。至于那個官員后來有沒有高升,不得而知。但在這井旁邊生活了多少代的李家,最后倒是真的發(fā)家了。
李家人認定這口熊磚井有法力,所以他們活著的時候依井而居,死了之后就繞井而葬。他們中有的人在外闖蕩了若干年后,到了“葉落歸根”的時候,又回到了這里。還有些人即便活著的時候并不住在井邊,但死后也葬到了井邊!
李家的三世祖就葬在熊磚井以西的大老墳,是片離熊磚井僅半里地的松樹林;四世祖也葬在大老墳;五世祖葬在熊磚井附近的小老墳,離井只有一里路;六世祖李殿華即李鴻章的祖父,葬在熊磚井以北的棗樹林,李家人稱之為井上墳;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葬得也不遠,離井數里路。到了李鴻章要入土為安的時候,他葬得雖遠一點,但也沒出肥東,在從熊磚井到合肥市的大路邊上,離城十五里,地名叫大興集。在這前后,他的兄弟、兒子,以及侄子、侄孫許多人都回到這里長眠,只有李鴻章的大兒子李經方這個駐英公使、“海派”人物,葬入上海的萬國公墓。
李家人就是從這兒走出安徽,走向華北、華東、華南和沿海一線,進而走向世界的。
當然,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還是沒有回來。二百年間,天翻地覆,物是人非,后代早已散居在世界各地,除了中國大陸,還在美國、加拿大、德國、澳洲、日本、新加坡,以及香港和臺灣地區(qū)安居樂業(yè),和他們的老祖宗一樣,從事“洋務”的居多,干文教事業(yè)的也不少,但無論走到哪里,只要講起安徽合肥,只要說是姓李,他們就會掰著手指頭“文章經國,家道永昌……”地計算一番,然后判定你是哪一房,是不是他們老李家的嫡系。年紀大的,還會提起“熊磚井”。這口熊磚井,現仍蹲在那個原先的地方,蹲在那個無數李家人走向新天地時的村口路邊。過去是這個姿勢,現在仍是這個姿勢,遠遠的,用它那殘缺的井欄,切割著鄉(xiāng)間的風景。它已傷痕累累,最深的繩溝已能伸進一只成人的手……每天,仍向村民們奉獻著清清漣漪。第一個背井離鄉(xiāng)去闖天下的李家人,就是李鴻章的父親李文安,他是李家“文章經國,家道永昌”八代人中的第一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