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德邁秘密報告的基本精神,當年的蔣介石是心知肚明的。但1947年的國民政府就像一個白血病人,須臾離不開美國政府的輸血。哪怕輸?shù)难褐袔в卸疽海苍谒幌?。正是懷著這種心境,蔣介石夫婦1947年8月31日再上廬山,也可能立意要對國內外輿論傳遞一種美國政府喜歡聽的聲音。
這次跟隨蔣介石上山的,有國民黨中央執(zhí)行委員、國民政府參軍處軍務局局長俞濟時、三青團中央干事曹圣芬中將、國民政府文官處秘書施覺民以及國防部第三廳廳長、作戰(zhàn)科科長等人,顯然不像一種單純避暑之行。
在牯嶺日程安排上,蔣介石確實與往年有不同的地方,當晚蔣介石前往河東路6號,探望來廬山療養(yǎng)多日的陳布雷。陳布雷的私人河西路老宅已被日本飛機炸得破爛不堪。從1946年后,陳布雷上山均住在勵志社安排的此處別墅。長期緊張伏案工作,陳布雷用腦過度,精神衰弱病到一了種非常嚴重的地步,他不能多看書,多月不能寫作,痛苦之極。見到蔣介石特來問候,陳布雷更感慚愧之至?!安祭紫壬?,你好好休息,一切都很好。”在蔣介石的下屬中,蔣介石一直對陳布雷稱先生,使這位過去的淡泊文人長思知遇之恩。陳布雷一生自律很嚴,小心翼翼,站不挺胸,在大庭廣眾中,總是走在旁邊輕輕側身而過,息事寧人,惟恐有所得罪。蔣介石的原侍從室秘書汪日章對陳布雷比較了解,感到陳布雷對政治不太感興趣,也不愿從政,一直希望回到教育界或新聞界重操舊業(yè)。但從陳布雷為蔣介石撰寫的文章上看其意趣,又言不由衷。其議論國計民生在理論上頭頭是道,哪里是一個能脫離政治的人呢?抗戰(zhàn)時,特許供應陳布雷三五牌紙煙,他香煙一支接一支漚心寫作,加重病體;近年有時不能執(zhí)筆,請程滄波代筆,張季鸞參加起草蔣介石文稿。到國共再次分裂,文字工作更感困難,陳布雷神經衰弱日趨嚴重,天天吃安眠藥才能入睡。
陳布雷是個舊文人,頗具古風。重慶時期他和張治中一起在侍從室工作,關系融洽。每遇陳布雷頭痛不已,張治中就逗他笑,幫他“調整調整”。一次有閑,張治中領陳布雷去吃小館子,逛街頭公園,坐小茶館,聽四川人擺龍門陣,再看了一場電影,說說笑笑,大半天過去了,陳布雷的腦殼也不痛了。現(xiàn)在,張治中奉命到新疆任主席去了,還有誰能大膽幫陳布雷調整調整神經痛呢?沒有一個人“敢”,陳布雷也矜持地不愿向其他人說,包括蔣介石??雌饋砗軓碗s的病,有時也是很簡單的,猶如中國當時的戰(zhàn)局。1947年夏天的陳布雷再也不可能像1946年夏在廬山那樣談笑風生了。
在探視陳布雷的第二天,蔣介石帶著幕僚和侍衛(wèi),來到正街。1947年夏天,蔣介石已不是第一次巡視正街了。被一場大火吞噬的殘桓廢址早已被清理,但一種掙扎后的失意和蕭條大寫在牯嶺街頭的每一個角落。廬山管理局局長吳仕漢被安排此時向委員長匯報。這種殊榮令微微發(fā)胖的吳局長誠惶誠恐。廬山管理局成立于1926年,此前廬山只有警察局,下轄清丈局。最初,廬山管理局屬九江市政府管轄。1930年改隸江西省政府。廬山管理局局長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官員了。廬山管理局第一任局長是劉一公,第二任局長蔣志清,第三任局長譚炳訓,吳仕漢是第四任局長。此時他畢恭畢敬地說:
1947年4月16日這場火災,是民國十四年春牯嶺火災后最大一次火災。這是我們的失職。
那夜11時許,下街四十五號失慎,延燒下街及正街,火災面積較大。計毀店屋達二百六十二棟,受災人數(shù)一千六百六十七人,經管理局及本山商民共同組織“牯嶺四?一六火災善后救濟委員會”,分電中央、省府及各方面報告災情請賑。江西省政府王陵基主席親自來山指導善后。中央暨省府各撥款三千萬元,本山募款六百余萬元,行政院江西善后救濟分署亦撥給面粉、乳粉、衣服、帳蓬等有差,辦理急賑?,F(xiàn)在各災戶基本有了安排著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