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經(jīng)理這才掛出一副權家舊將的恭敬,對保良點個頭說道:“權虎他爸出事了,權虎已經(jīng)走了好幾年了。你是從哪里來呀?”
保良沒說自己是從哪里來的,他繼續(xù)問道:“您知道他去了哪里嗎,我姐姐還和他在一起嗎?”
經(jīng)理和派出所的警察及師范學院的老師一樣,只是搖頭:“不知道?!薄 ?/p>
保良幾乎完全灰心,但他不知是出于僥幸還是出于慣性,又問了一句:“這兒的人還有誰知道他們嗎?”
經(jīng)理再次毫不猶豫地搖頭:“過去百萬豪庭的人現(xiàn)在就我一個人留下來了,其他人都是后來才來的?!薄 ?/p>
這是保良重返鑒寧日程計劃中的最后一站,至此希望全部落空。保良謝了那位經(jīng)理,低頭往外面走去。經(jīng)理在他們身后又叫了一聲:
“呃,你們……”
保良他們一齊站住,回頭?! ?/p>
經(jīng)理說:“百萬公司里的權三槍你們認識嗎?他前些天倒是來過一次,他可能知道權虎到哪去了?!薄 ?/p>
保良神經(jīng)一繃:“權三槍?”
經(jīng)理說:“就是原來權老板的干兒子,算是權虎的干哥吧。權老板那案子把他也扯進去了,判了三年,前一陣給放出來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在鑒寧,在的話你們可以找找!”
保良在鑒寧一共住了三天,沒有找到姐姐和權虎,也沒有找到剛剛出獄不久的權三槍。
劉存亮和李臣把保良送上火車,告別時相約今年夏天在省城重逢。夏天他們都將在各自的學校畢業(yè),學旅游服務的劉存亮想去省城的五星級酒店施展所學的專業(yè),學汽車修理的李臣根本就不想再干這個專業(yè),也想到省城另謀生計。汽車修理這種活兒又累又臟,而且干得再好也不能發(fā)展成什么。不象學旅游服務的劉存亮,干好了能當領班,能當領班就有升主管的可能,升了主管還有機會提為經(jīng)理,提了經(jīng)理就離總經(jīng)理不算遠了。等到劉存亮當了總經(jīng)理的那一天,他李臣說不定還在汽修一條街的哪個修車鋪子里,蹶著屁股給人家卸輪胎呢?! ¤b寧太小了,盛不下年輕人的宏偉理想,壯志豪情。
寒假很快就過去了。
整個寒假父親不在,保良每天昏昏噩噩,功課做得潦潦草草,更多時間都在網(wǎng)上閑逛,開房灌水,甚至上聲訊網(wǎng)站和一幫素不相識的家伙彼此拍磚,還迷了幾天網(wǎng)上的最新游戲“刀劍封魔錄”,很快學會了N多招法——陽關三疊、貂禪拜月、廣寒月影、女媧補天、金玉擊鼓、洛神凌波……
中學的最后一個學期似乎格外漫長。最先熬不住的是在中專學汽修的“大哥”李臣。李臣在離畢業(yè)還差六個月時頭腦一熱,居然放棄寒窗數(shù)載即將到手的那張文憑,提前退學來到省城自謀發(fā)展。他說他想通了,現(xiàn)在拿著大學文憑都不一定找得到理想工作,更不用說一張不值錢的中專文憑了。他一旦想通就犯不著為那張擦屁股紙再熬數(shù)月,索性闖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早點江湖行走試試身手,多幾個月就能多練幾個回合,多摔幾個跟頭還能早成正果?! ?/p>
李臣來到省城的第一個投奔對象,當然就是他的“三弟”保良。他拎著一只裝滿衣物的旅行包站在保良的學校門口,讓放學出來的保良又喜又驚。保良高興地帶著李臣去了他家,他想至少在李臣找到工作之前,可以讓他住在自己的屋里暫時安身。他唯一需要囑咐李臣的就是見到他父親之后千萬不要馬虎大意,把他寒假期間回鑒寧老家安葬母親骨灰的事向父親說漏。
保良領著劉臣回家,那種感覺真好。從當初一起光腚和泥的混沌少年,到今天仍是福禍相助的朋友,保良去鑒寧和劉臣擠一條床板,現(xiàn)在劉臣來投,當然要睡在保良的榻側?! ?/p>
他們穿過保良家巷前那條熱鬧的街市,街市上櫥窗華麗的商店鄰次櫛比,隨后一條靜謐的林蔭小道,將滿目驚奇的李臣帶到了那片幾乎一塵不染的社區(qū)。李臣的目光很快穿過一座院落的灰色圍墻,看到了保良家青瓦斜漫的巨大屋頂,他一驚一乍地問道:保良,這就是你的家呀,這么大的屋頂要遇見地震塌了咋辦?保良說要真有地震先塌的是你家那種老屋。李臣說呸!保良笑笑說這是科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