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你說的都是實話……”她說,“要不然,我就告訴我弟弟,他一定會把你揍扁的!”
我向她伸出手。
“我覺得這樣很合理的。讓我們做好朋友吧?”
她握住了我的手。
“你星期五幾點下課?”我問她。
她遲疑了一會兒。
“下午五點。”
“那么,我們五點整在回廊見。在天黑之前,我一定要讓你看看你從沒見過的巴塞羅那,到時候,你大概就不會想跟那個白癡去費羅爾了,因為你對這個城市的記憶,會永遠糾纏著你,如果就這樣離去,你會遺憾終生的?!?/p>
“你似乎很有自信嘛,達涅爾!”
我一向愣頭愣腦的,聽她這么一說,居然也傻乎乎地點頭承認了。我目送她的身影在走道上漸行漸遠,最后消失在黑暗的盡頭。我在心里自問道:我剛才到底做了些什么?
·15·
富爾杜尼帽子專賣店舊址依然如故,老舊蕭條的店面,就在圣安東尼奧環(huán)城路一棟占地狹小、破舊骯臟的建筑物下,一旁就是戈雅廣場了。玻璃上沾滿了污垢和灰塵,但依稀可見那一行店名。門前還掛著一張圓頂禮帽形狀的海報,上面寫著:本店可依個人尺寸訂制帽子,巴黎最新款。門上有個掛鎖,看起來在那里至少已經掛了十年了。我把額頭貼在玻璃上,希望可以從陰暗的屋子內看出一些究竟。
“您如果是要租房子的話,那就來晚啦!”有個聲音從我背后傳來,“中介公司的人剛剛才走!”
說話的是個六十歲左右的婦人,一身黑衣,標準的寡婦裝扮。她頭上包著粉紅的頭巾,露出了幾只發(fā)卷,腳上穿著棉質拖鞋,搭配著肉色的半長絲襪。我猜她大概是這棟樓的管理員吧。
“這家店子要出租?”我問她。
“怎么,您不是來租房子的?”
“原則上不是,不過,誰知道呢,說不定我突然想租了呢!”
管理員老太太皺著眉頭,心里八成猶豫著,到底該怎樣和我打交道才好。于是,我立刻露出了燦爛的笑容。
“這個店已經關了很多年了?”
“至少有十二年啰!那個老家伙去世之后就關了?!?/p>
“您是說富爾杜尼先生?您認識他嗎?”
“我在這棟房子住了四十八年了,年輕人!”
“那您也認識富爾杜尼先生的兒子啰?”
“胡利安???那當然?!?/p>
我從口袋里掏出那張燒焦的照片,遞給她看。
“您能否告訴我,這張照片上的人,是不是胡利安·卡拉斯?”
管理員老太太一臉狐疑地盯著我。她接過照片,拿到眼前細看了一番。
“您認得出來嗎?”
“卡拉斯是他娘家的姓,”她用責備的語氣糾正我,“這就是胡利安,沒錯!我記得他有一頭很亮的金發(fā),不過在照片上的發(fā)色看起來好像深了一點。”
“您知道跟他站在一起的這個女孩是誰嗎?”
“你又是誰???”
“喔,抱歉!我忘了自我介紹了,我是達涅爾·森貝雷,我正在調查卡拉斯先生的相關資料,嗯……就是胡利安?!?/p>
“胡利安去了巴黎,那大概是一九一八或者一九一九年的事情。您知道嗎?是因為他父親逼他參軍,我想,他母親帶著他出走,八成是為了讓這可憐的孩子躲過參軍。所以,后來就剩下富爾杜尼先生一個人,他一直住在那個閣樓上。”
“胡利安后來有沒有再回巴塞羅那呢?”
管理員老太太愣了一下,默默地盯著我。
“您難道不知道嗎?胡利安去巴黎那年就死了!”
“啊,什么?”
“我說,胡利安已經去世了!死在巴黎……去了沒多久就死了。早知道會這樣,倒不如去參軍?!?/p>
“您是怎么知道這件事的?”
“怎么知道的?當然是他父親告訴我的!”
我輕輕點著頭。
“我懂了。他有沒有告訴您,胡利安是怎么死的?”
“說實話,我也不清楚,那老頭沒提過什么細節(jié)。胡利安離開后不久,有一天,有人寄了一封信給他,于是,我就把信交給了他父親,沒想到,那老頭卻告訴我他兒子已經死了,以后如果再有他的信,直接扔掉就行了。哎喲!您怎么擺出那種表情?”
“您被富爾杜尼先生騙了!胡利安并不是在一九一九年去世的?!?/p>
“您說什么?”
“胡利安在巴黎一直住到了一九三五年,后來,他又回到了巴塞羅那。”
管理員老太太一聽,立刻神采飛揚起來。
“這么說來,胡利安還在這里?他在巴塞羅那?他在哪里?”
我點點頭,同時也深信這么一來,老太太一定會告訴我更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