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說來就來,害她一些準備也沒有……
她是還有些惱他,但是奇怪啊!兩人的氣息仍舊相通感應,不然,怎么會好好的這里不坐,突然間跑到前頭去給他開門?
剛才忙亂,她連他的面都不敢看清……這樣,兩人就算見面了嗎?
揀個這樣的大日子來相見,他是有意呢?還是無心撞著?……
搓圓仔雖可以無意識,可是搓著、搓著,銀蟾就叫了:“原來你手心出汗,我還以為粿團濕,阿嫂沒把水瀝干!”
貞觀自己看看,只見新搓出來的圓仔,個個含水帶淚的,也只有笑道:“快些搓好了,我要回家叫阿仲!”
“欲做什么?”
“臺北人客來了,是四妗的侄仔,當然阿仲要來見老師!”
貞觀是回到家來,才知弟弟早她一步,已經(jīng)給銀禧叫去了,原來自己走小路回家——她母親正準備祭拜的事,一面與她說:“阿仲臨時走得快,也未與他說詳細,這孩子不知會不會請人家來吃晚飯?……還是你再去一趟?”
貞觀幫著母親安置一碗碗的油飯,一面說:“還操這個心做什么?今晚哪里輪得到我們?人家親姑母和侄兒,四妗那里會放?四妗不說,還有阿嬤呢!怎么去跟伊搶人客?”
她二姨一旁笑她母親道:“是啊,你還讓貞觀去?今晚任他是誰,去了反正就別想回來!到時看你那鍋油飯,有誰來幫忙吃?”
她母親笑道:“這是怎樣講?”
她二姨笑道:“那邊來了上等人客,正熱呢!反正開了桌,請一人是請,請十人也是請,干脆來一個留一個,來兩人留雙份,你自己阿仲都別想會回來吃,你還想拉伊的?”
果然七點過后,她大弟還不回來;這邊眾人只得吃了晚飯,因看到鍋里剩的,不免說是:“你看!只差阿仲一人,就剩這許多,要是貞觀再去,連明天都不必煮了!”
貞觀笑道:“他們男生會吃,我可是比不上,阿仲如果真把人客請來,媽媽才是煩惱;這鍋不知夠不夠人家半飽?”
說著,說著,又到了”范蠡與西施”的歌仔戲時間;她母親和二姨,雙雙回她們房里去,小弟亦關了房門,自去做他的功課。
貞觀一人無味,只得回轉(zhuǎn)自己房里靜坐。
到現(xiàn)在,她的心還亂著呢!本來今晚要跟銀蟾做洋裁,誰知來了個不速之客,他這一撞來,她是連心連肺,整個找不著原先的位子放了。
桌上的小收音機,是阿仲自己做的實驗,她才隨手一轉(zhuǎn),《桃花過渡》的歌一下溜溜滑出:原來,桃花待要過江;擺渡的老人招她道:渡你也行,先得嫁我!
桃花道是:嫁你不難,咱們先來唱歌相褒,你若贏了隨你,你若是輸,叫我一聲娘,乖乖渡我過去——貞觀聽得這一男一女唱道:
正月人迎尪,單身娘子守空房,嘴吃檳榔面抹粉,手提珊瑚等待君。
二月立春分,無好狗拖推渡船,船頂食飯船底困,水鬼拖去無神魂。
三月是清明,風流女子假正經(jīng),阿伯宛然楊宗保,桃花可比穆桂英。
四月是春天,無好狗拖守渡邊,一日三頓無米煮,也敢對阮葛葛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