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僅不了解自己，也不了解男人?！?/p>

“可他的確有了別的女人?！?/p>

“那是他想活得更充分?！?/p>

“但是是我給他理由的。”

“他向你說過，他這么做的原因是因為你么？”

“他沒說什么。”

“這說明你丈夫不是個壞男人?！笨笛刚f，“我最恨這種事，男人在外面有了女人，還要讓家里的女人承擔過錯。”

“你有過很多女人吧？”

“對，很多，得用計算機統(tǒng)計姓名，太多了，澳洲的，歐洲的，美洲的……”

王一笑了，她伸手弄亂了康迅的頭發(fā)，她發(fā)現(xiàn)康迅的頭發(fā)那么柔軟，像女人的。

“我有過三個女朋友，我沒有騙你。最后的是康妮，這你知道?！?/p>

“我沒有過男朋友，只有一個丈夫?！蓖跻徽f著臉紅了?！俺宋艺煞颍覜]有過別的男人?！?/p>

“在美國吶？”

“沒有。那時我連睡覺的時間都不夠。累壞了。我甚至沒發(fā)現(xiàn)美國也有男人。”

“這真是太好了。”

“就是我發(fā)現(xiàn)了，也不會跟一個外國男人怎么樣?！?/p>

“我是一個外國男人?！笨笛刚f。

王一愣了一下，她笑笑，心里很奇怪，她并不是經(jīng)常意識到這一點，因為語言毫無障礙的交流，她忽視了這一事實。

“不，別管這個。”康迅恐懼地抓住王一的手?！皠e毀了我們的感情。你只要想，我們都是人就夠了。答應(yīng)我，別管它?！?/p>

王一猶豫地點點頭?！拔乙灰嬖V我丈夫？”

“你要離開他么？”

“我不知道?！?/p>

“我知道我現(xiàn)在不能要求你任何事，你還不了解我。不過，我想，你最好先不告訴他?！?/p>

“為什么？你害怕么？”

“慢一點兒，你先聽我說，”康迅長出一口氣，“我沒什么可怕的，你還不了解我。也許你了解一個進過監(jiān)獄的人，在什么樣的國家都一樣，離開監(jiān)獄他們的生活都不好過。在我的國家，我永遠也找不到一個像樣的工作，盡管我會漢語。所以，你明白嗎？我所有的不多，這決定我不害怕什么。但是，我應(yīng)該為你考慮，你丈夫，你的鄰居，你的朋友，甚至同事，他們都會給你一個特別大的壓力，因為我不是中國人。我知道你現(xiàn)在還沒有足夠的力量去面對這一切，我不要我們還沒開始，就被殺死了?！笨笛竿蝗淮诡^喪氣地責怪自己，“不，我真蠢，我為什么現(xiàn)在跟你說這個。你會給嚇跑的。不過，既然我已經(jīng)說了，那我說到頭。但是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不管前面有多難，我會一直在你身邊。你也不能把我一個人扔開。我多少知道中國，會不容易的?！?/p>

王一被康迅的話鎮(zhèn)住了，在她允許自己對面前這個男人的感情泛濫時，她幾乎什么都沒想。

“還有你的女兒，她能理解多少？她愛的是她的爸爸，而不是我。王一，你給自己一點時間行么？別告訴他?！?/p>

“我們到此為止吧?！蓖跻缓蹨I說出了這句話。

“太遲了?！笨笛缸⒁曂跻坏难劬远ǖ卣f。

“為什么？現(xiàn)在分開總比我們都陷得太深以后好些?！?/p>

“你為什么總想我們要分開？難道你要跟我在一起就是為了分開么？”

“我們還能怎么樣呢？”王一哭了，“我已經(jīng)太老了，我不能改變我的生活?！?/p>

“但是你能離開你的丈夫，我能改變我的生活。我可以在中國過一輩子?！?/p>

“我為什么要你在中國過一輩子呢？這兒一切都是亂糟糟的。”

“因為你需要我，別的我無所謂?！笨笛讣拥卣f，“也許我們會在非洲過一輩子，也許我們會在南極過一輩子。你別再提分開兩個字。我不會讓你離開的，既然我們走到一起，別干傻事，要不會永遠后悔的。”

“后悔”兩個字觸動了王一，她又想起剛剛死去的年輕人。她朝康迅點了點頭?？笛高@一次用力地擁抱她，她感到自己變小了。從這以后，后悔的心情常常追著王一，讓她無處躲藏。

“我們必須經(jīng)常見面?！笨笛刚f。

“我們沒法兒見面?！?/p>

“跟我回牧場吧，我不干了。”康迅眼睛頓時放出奇異的亮光。王一通過這目光明白，他喜歡自己的家鄉(xiāng)。

“這不可能?！蓖跻粨u頭。

“但是我得見到你。”康迅焦慮地說，“去我朋友那兒吧？”

王一在考慮。

“你見過那房子。”

“我知道。我害怕那地方?！?/p>

“不會的，上一次你從那跑掉，是想躲開我對你的感情，而不是房子?！?/p>

“我不知道，讓我想想。”

“好吧，但是你知道我們沒有別的辦法?！?/p>

“明天，請你別來上課了，行么？我想一個人好好想想?！蓖跻粏柨笛?。

“不，為什么？！你不能再拿走我的這個幸福。我還有什么？現(xiàn)在你從我房間里走出去，我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擁抱你，我不能看都看不到你。這不行。我可以坐到最后面，行么？你真的不想看見我？你一點兒也不喜歡我嗎？”

王一用自己的吻堵住了康迅的問題。她在心里暗暗責備他，為什么要問這么愚蠢的問題？！她不想見他是因為害怕見他，她害怕見他是因為她非常喜歡他。她將自己的面頰貼近康迅的脖子。她沉醉地感受著他肌膚的溫暖和柔和，將理智和后果拋到了腦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