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腸兒還是小腸兒？”
　　
　　“你不能這么缺德?！倍⌒姥蛐Φ酶鼌柡α?。
　　
　　“是，我知道，缺德不好。我不缺德。你真別笑了，我看你至少有幾年沒笑了，真還別笑壞了，別說腸子，笑壞了哪兒都不好?！贝笱镜纳駪B(tài)開始了丁欣羊新一輪的大笑。
　　
　　“哎，我前兩天看了一個東西，”大丫決定不開玩笑了。“有個女的寫的，說男人只是在射精的時候說愛我。當(dāng)時把我給笑壞了，笑過之后，又覺得挺森人的。現(xiàn)在流行用身體檢閱。”
　　
　　“那肯定也是個境界?！倍⌒姥騽x住了笑。
　　
　　“可你不許把它想的太好?！?br>　　
　　“為什么我不許？”
　　
　　“因?yàn)槟阕疃嗄艹蔀橐粋€理論工作者?！?br>　　
　　“是啊，實(shí)踐的難度太大?！倍⌒姥蚍路鹨虼丝匆娏俗约旱膿p失。
　　
　　“得了，這是世界上最不復(fù)雜的事情之一，無比簡單，主要你沒天賦?！?br>　　
　　“你幫我后天補(bǔ)補(bǔ)?！?br>　　
　　“先用眼睛，把對方‘叼’出來，通過交談穩(wěn)住，如果繼續(xù)有感覺，就分別找個理由離開大伙兒，最后街口匯合?！?br>　　
　　“要是兩個人單獨(dú)在一起吶？”
　　
　　“那就互相異樣地笑笑，有點(diǎn)窘迫，有點(diǎn)暗示，還得有點(diǎn)不太在乎。不在乎是留出后路，即使不成，離開時也不必難過。要是已經(jīng)在吃晚飯了，就說，去我那里喝點(diǎn)咖啡吧；要是已經(jīng)在喝咖啡了，就說，去我家拿那本書吧 ，或者去拿個盜版碟什么的；要是……”
　　
　　“打??！”丁欣羊說，“這段路我走過。結(jié)果就是站在門口，不是家門口就是飯店房間的門口，手里拿著那本書 ，要不就是個盜版碟，嘴里不停地說，那好吧，就這樣，再見了，再打電話吧。那書你不用還我了，別，別，沒關(guān)系，我還找得到，那謝謝你了，好， 就這樣，再見了，回去吧，再見了，好，再見，留步，好，再見……”
　　
　　她們又笑成了一團(tuán)。大丫一邊笑一邊嘲笑丁欣羊居然會搞成這個樣子，好像別的女人搞成的都是別的樣子
　　
　　“最后我惟一的感覺就是永遠(yuǎn)都不想再見到那個人，那本書，那個盜版碟。”
　　
　　從茶樓的窗戶望出去，街邊的樹木都是疲憊的樣子。葉子要么落了要么變黃了要么還帶著蒼老的綠色，仿佛都在期待著冬天，來做最后的了結(jié)。
　　
　　丁欣羊期待晚年以便放下對感情的渴求。大丫還在東拉西扯，似乎不甘心過早結(jié)束剛才的開心。
　　
　　“你還記得那個編導(dǎo)嗎？跟我分手前他嫉妒得跟什么似的。我跟修車的說兩句話，他跟我吵，說我看上那人的鼻子了，雅典式的；我跟門口收發(fā)的老頭笑笑，他說我笑得曖昧，說我覺得那老頭成熟。最后，我跟他分手沒幾個月，他就跟個演員結(jié)婚了。男人，大智若愚，懂嗎！你只要搞清楚他們的目的，就不至于老那么傷心。你不妨這么勸勸你姐?！?br>　　
　　“你對什么都能開玩笑嗎？”丁欣羊小心地試探。
　　
　　“我希望那樣，也愿意努力?！?br>　　
　　“大牛吶？”
　　
　　“最后大不了還是個玩笑。”大丫笑嘻嘻地說。
　　
　　“我們真是半老徐娘，什么都是一半兒一半兒的。想得到的似乎得不到了，又不想徹底放棄；想放棄的，又下不了狠心放棄，一切都是灰土土的。有點(diǎn)惡心是不是？”
　　
　　“掙扎準(zhǔn)確點(diǎn)兒？”大丫不開玩笑了。
　　
　　“要是徹底老了就好了，徹底了。”
　　
　　“所以現(xiàn)在我們惟一能干好的事就是……”大丫故意停頓，然后模仿廣東普通話說，“玩點(diǎn)俏皮?！?br>　　
　　“你真煩。”丁欣羊說著喊服務(wù)員加水。
　　
　　“茶不醉人人自醉。”大丫說。
　　
　　“什么呀，亂七八糟的?！?br>　　
　　“欣羊，說心里話，我覺得自己老了，沒銳氣了。不是說幫自己，連你我也幫不了了。我不能幫你把日記找回來，我不能讓你姐樂觀起來，也許我可以幫你找個工作，但依你的能力，根本不用我?guī)兔Φ?。除了開開玩笑讓你高興高興，我其實(shí)為你做不了什么的。那些你聽過無數(shù)次的安慰話，有用嗎？你回家一個人，心境會像皮筋一樣，再彈回去。欣羊，當(dāng)我意識到這一點(diǎn)的時候，我就不覺得孤獨(dú)了，因?yàn)楣陋?dú)是絕對的，你抗?fàn)幉贿^的。我可能早就投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