臉朝大丫安詳睡著的大牛，像睡在自己家里的孩子。熟睡中，埋藏的單純堆在他的臉上，仿佛失去了對這世界的主張。從他的臉上大丫看到了他五歲時的樣子：聽話的神態(tài)預(yù)示著所有麻煩將集中在他長大之后，由他獨自擔(dān)當(dāng)。
　　
　　午后強(qiáng)烈的光線透過窗簾在他的皮膚上抹了一層光澤，引得大丫忍不住撫摸。跟大牛在一起大丫體會到的是一種尖厲，穿透一切，容不得半點虛偽的徹底。她被這感覺控制著，像受虐者被刀子割開皮膚，同時存在的是疼痛和快樂。
　　
　　但是，一旦大牛不在她視野時，她就無視內(nèi)心的感受，故意把他們的關(guān)系想得輕率，不停提醒自己是情場老兵。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這一切，更不知道她能被推到哪一步。這也是她不愿和丁欣羊多談大牛的原因，她甚至希望所有的朋友都把大牛看成她有過的男友中的一個，或遲或早會變成過去時。換男朋友比跟一個人廝守容易，多次感情打擊失望之后，她覺得自己不會再愛什么人，生活因此平靜下來。從她第一次把大牛帶回家，這平靜的狀態(tài)動搖了。
　　
　　大牛拉開她浴室門之后的情形，在她腦海里閃過多次。她沉迷大牛帶給她的不同而強(qiáng)烈的感覺；另一方面她害怕。
　　
　　他們互相看對方，光著身子的大牛沒像其他男人那樣帶著自信或者窘迫去接近同樣赤裸的大丫。他一動不動地看著大丫，目光中沒有溫柔也沒有好奇，仿佛面對的身體他早已熟悉。大丫漸漸地失去自信，幾乎要垮下來。當(dāng)她看見他的呼吸變化和肆無忌憚的勃起時，有了得救的感覺。
　　
　　大牛依舊用那樣的目光看著大丫。
　　
　　“你瘋了？”大丫盡量保持常態(tài)。
　　
　　大牛沒有任何反應(yīng)。
　　
　　“我想，最好還是你離開。我們互相理解錯了?！贝笱九κ棺约翰蛔哌M(jìn)那個約定。
　　
　　“你吻我?！彼钪?。
　　
　　“為什么？”
　　
　　“吻我?！笨跉飧鼒詻Q。
　　
　　“然后你就離開？”
　　
　　“吻我?！?br>　　
　　“你搞錯了，還是痛快走吧。”激情冷卻了。大丫恢復(fù)了從容。她經(jīng)過大牛，去拿自己掛在門上的浴袍，心里罵自己倒霉，碰上個精神病。
　　
　　大牛突然夾住她的雙肩，繼續(xù)要求——“吻我?！?br>　　
　　大丫盯盯看著他的臉。他一動不動。她忽然從他發(fā)狠的臉上看到了孤獨和掙扎。那是一張純真也認(rèn)真的臉，卻過早出現(xiàn)絕望的影子。他的年輕不僅沒幫他反而打擾他，他因此受苦。大丫變硬的心軟了下來，一種難以言傳的牽連讓她送上了自己的嘴唇。
　　
　　她想象一個象征的吻，這她很容易做到，她親吻過太多的嘴唇。
　　
　　但這個比初吻來遲了二十年的親吻，把她拉進(jìn)一個約定中。
　　
　　他柔軟的唇，承受著大丫的親吻。當(dāng)她想收回自己時，感到比這親吻更美妙的吸引。她尋找著吮吸著，好久無法離開。在他們吻了好久之后，開始擁抱：充滿敵意，輕慢，忽然轉(zhuǎn)入憐愛，充滿渴望……
　　
　　那一天親吻開始了一切之后，他們沒再交談，也沒有做愛。兩個人瘋魔一樣糾纏著對方的身體，親吻愛撫，再愛撫再親吻，直到皮膚有了痛的感覺。在這過程中他們忘記了自己，仿佛已經(jīng)了解對方幾十年，仿佛自己已經(jīng)迷失在對方的身體中，便抓住另外的身體，尋找自己。
　　
　　大丫不敢想這就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