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賣樣品，”蘭登反駁道，“是賣制造反物質(zhì)的技術(shù)。反物質(zhì)技術(shù)幾乎相當于一個鑄幣廠。很可能，他們盜走反物質(zhì)就是為了分析它，然后研究和開發(fā)新的產(chǎn)品。”

“你認為是工業(yè)間諜？可是支持儲存器磁場的蓄電池僅僅能維持二十四個小時。那些研究人員連個屁還沒學(xué)到，就被崩上了天?！?/p>

“他們完全可以搶在爆炸之前給儲存器充滿電。他們可以造一個相匹配的充電裝置，跟在‘歐核中心’的這個一樣?！?/p>

“在二十四小時內(nèi)嗎？”科勒質(zhì)問。“即便他們偷走了圖紙，制作一個那樣的充電裝置要花好幾個月，絕非幾個小時！”

“他說得對?！本S多利亞的聲音很微弱?！　∷麄兌宿D(zhuǎn)過身去。維多利亞朝他們走來，她的步履和聲音一樣，虛弱無力。

“他說得對。沒有誰能及時地做出充電裝置來。光制作界面就得花上好幾個星期。磁力濾波器、伺服線圈、能量調(diào)節(jié)合金裝置，這些裝置都要調(diào)節(jié)到跟所處環(huán)境的比能度比能度： 單位體積所消耗的能量。相適應(yīng)?！?/p>

蘭登緊鎖眉頭。問題已經(jīng)很明白了。反物質(zhì)捕集器絕不是那種可以隨便往墻上的電源插座上插的東西。一旦離開了“歐核中心”，儲存器就走上了一條不歸路，二十四小時后，它必將毀滅。

那么，結(jié)論就只剩下一個了，一個令人心神不寧的結(jié)論?！　　?/p>

我們得通知國際刑警?！本S多利亞輕聲說。這聲音即使在她自己聽來，也顯得飄渺而悠遠?！拔覀儽仨毻ㄖ嘘P(guān)當局，不能再拖了?！?/p>

科勒搖頭道：“絕不可以。”

這話讓維多利亞大為吃驚。“不可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和你父親已經(jīng)讓我非常為難?！?/p>

“主任，我們需要援助。我們必須趕在不幸發(fā)生之前，找到反物質(zhì)并把它帶回來。我們要對此負責！”

“我們更有責任好好思考?！笨评栈卮鸬?，語氣強硬?！斑@件事情一旦抖出去，將對‘歐核中心’的聲譽造成非常非常惡劣的影響?！?/p>

“你還在擔心‘歐核中心’的聲譽？難道你不知道那個儲存器能把一個城區(qū)糟蹋成什么樣子？它的沖擊波半徑可達半英里！那可是整整九個街區(qū)！”

“我想這應(yīng)該是你和你父親在制造樣品之前早該考慮到的問題?！?/p>

維多利亞感覺好像被捅了一刀。她辯白道：“可……可我們已經(jīng)采取了預(yù)防措施?！?/p>

“顯然，還不夠?！?/p>

“但是并沒有人知道反物質(zhì)樣品的存在?！碑斎?，她意識到，這是一個荒謬的辯白。當然已有人知道了。有人打探到了這個秘密。

維多利亞沒有告訴任何人。那么就只剩下兩種可能。一是父親向別人泄露了秘密，卻又沒有告訴她。

不，這絕不可能。正是父親提出，他們二人都要立誓死守秘密。那就是他們被監(jiān)視了。是手機被監(jiān)控了？維多利亞記得她在旅行途中曾跟父親通過好幾次話。是不是聊得太久了？也許是。又或者是他們的電子郵件走漏了風聲。他們已經(jīng)夠謹慎了，不是嗎？難道是“歐核中心”的安全系統(tǒng)？他們被監(jiān)視了卻渾然不覺？她知道這些都不重要了。發(fā)生過的已經(jīng)發(fā)生了。父親已經(jīng)死了。

想到這一點，她馬上動起來，迅速地從短褲口袋里掏出手機。

科勒急忙趕了過來，劇烈地咳著，眼里閃著怒火?！澳恪阋o誰打電話？”

“‘歐核中心’的總機。他們會幫我接通國際刑警?！?/p>

“動動腦子！” 科勒哽咽著說。他的輪椅尖叫著停在維多利亞面前?！澳阏孢@么天真??？儲存器現(xiàn)在可能在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這世上還沒有哪個情報組織能馬上行動起來，及時找到它?！薄　　澳俏覀兙妥源龜绬幔俊睘殡y一個身體如此虛弱的人，維多利亞感到有些不忍，但主任如此不近人情，維多利亞覺得他不可理喻。

“我們得放聰明些?！笨评战忉尩馈！拔覀兘^不能盲目地招來那些不頂用的專家，讓‘歐核中心’的聲譽白白受損?，F(xiàn)在不行，想都別想。”

維多利亞知道科勒的話或多或少有些道理。但她也明白，所謂道理，常常被剝奪了道德責任，而只留下個孤單的“理”字。她的父親一輩子為了道德責任而活——科學(xué)上治學(xué)嚴謹，從不逃避責任，并且堅信人性本善。維多利亞對此也深信不疑，但她只是從“業(yè)”的角度來看待它們。她悄悄地躲開科勒，吧嗒一聲打開了手機。

“你不能那樣做！”

“你來阻止我呀?！?/p>

科勒沒有動。

很快，維多利亞明白了為什么。在深深的地底下，她的手機壓根就沒有信號。

維多利亞氣得七竅生煙，朝電梯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