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車拐彎。長長的彎，耗去對拐的注目。

當(dāng)你的注意力重新回到拐彎的行為上，火車的線條已經(jīng)不再彎曲。

夜深人靜，要睡覺了。廂房里只留了最后一盞看路用的小燈。

Noel把兩頭的門都鎖上。

突然Noel把車窗掀開，挾雜初冬深夜透骨的寒氣，風(fēng)從暗暗的黑口向你涌來。Noel把自己扒得精光，襯衣脫了，外套脫了，褲子也脫了，只剩下內(nèi)褲。鞋子和衣服都丟到外面去。

蘭夏拷貝他的動作，也把衣服全部脫掉，扔到窗外。兩人的動作看在你眼里是非常神經(jīng)質(zhì)的重復(fù)。他們在地板和夾縫之中搜尋，搜尋沒有結(jié)果。Noel把桌布和窗簾都撕下來，也拋出去。

“印度人也不安全，現(xiàn)在安全了。風(fēng)聲無孔不入，竊也竊不了?！?/p>

確實，你連他說的話幾乎都聽不到了。

Noel打開印度人賣給他的黃紙，沾口痰，搓搓蘊開去。

黃皮紙是一張手繪地圖，下面有字。還有張照片，亞洲臉，男性，戴眼鏡。

“你從Eternal Blue夜總會的側(cè)門進去，有個日本女人會迎接你，她叫Yuki。”

“Yuki…Yuki…”

“我也沒見過她。她是一個四十歲左右的人?！?/p>

“Yuki…四十歲，女人…Yuki…四十歲，女人…”

“她會帶你到一個單獨房間，不是劇院的后臺。晚上你要到前臺演出。山口洋井會在那里露面?！?/p>

蘭夏捏起那張日本男人的相片。

“表演結(jié)束后，山口會邀請你單獨會面，你就把他帶到先前Yuki領(lǐng)你去的小房間。在那里，他會把我們要的東西交給你。”

“我明白了。”

“你的身份在這里——你叫佐佐木美代子，22歲，摩洛哥人，4歲隨母親搬到日本，6歲母親去世，死于肺病，你進入Yuki的戲班跟Yuki學(xué)習(xí)，你在英國的住址是P&O FERRIES, PRIDE OF ROTTERDAM, HULL DOCK。ROOM 2148?！?/p>

“佐佐木美代子，22歲，摩洛哥人，P&O FERRIES, PRIDE OF ROTTERDAM, HULL DOCK, ROOM 2148——”蘭夏重復(fù)背誦她的身份。

“山口洋井手上有一批秘密名單，我們要的就是這份名單?！?/p>

“那我要給他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給。你我什么也沒有。他提出的條件是，讓我們在賣給法軍的軍備里動手腳。上頭委派了人去監(jiān)視他的孩子，所以你的風(fēng)險已經(jīng)轉(zhuǎn)移到他孩子身上了?！?/p>

蘭夏把吹進嘴巴的頭發(fā)撥出來。“動什么手腳？沒有人跟我說過?！?/p>

“在他們的防毒設(shè)備里面添加高氧狀態(tài)下會快速分解的成分。這樣日本人在使用生化武器時，法軍必死無疑?！?/p>

聽到此語，蘭夏和你由不得自己般陡然一震，瞬間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介時該有多少爛在田野里打滾，生瘡腫爛的年輕人。Noel說到興奮點上，見她面色有異，音域揚得更高了：“他們告訴我有山口這號人的時候，我就想到可以用他來做點什么。然后我提交了我的報告。別以為我在抓兔子的當(dāng)時只想著抓兔子。我這個決策是對的！”

然后Noel抓住蘭夏的手說：“我知道你可以完成！我們面對的不是戰(zhàn)爭，是人生的未來！”緊接著他說的話是：“你的日語沒有大退步吧？”

“還記得不少，怎么了？”

“只是問問?！?/p>

蘭夏抬頭掃了他一眼，繼續(xù)背誦小紙片：“佐佐木美代子……”

Noel搓他的光膀子，流鼻涕了。他把身后的毯子拉來裹住小腹。他對面的蘭夏吹了這么久的風(fēng)，一點事也沒有，猶如一尊活肉女神。“雖然你有點特別，但你只是特別，我真想象不出來你殺人會是一個什么樣的畫面?！?/p>

蘭夏沒有直接回答，她沉默了一段時間。

你看見Noel又弄出一張紙條遞給女神。

“接頭暗號在這張紙上?！?/p>

蘭夏接過那片紙條。

“是豬肉啊”，她輕輕說。

Noel抖抖毯子道，“可以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