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榴紅生毛丫兒第二年的秋天，白三怪到洛平也兩年了。

這天，田九跟騾子說，都說東路一線亂紛紛的，兵來兵往調(diào)動異常，人們傳道是不是又要打仗。

消息不靈光，傳來傳去都是個囫圇大概。人們不知背景是又一輪軍閥間混戰(zhàn)，亂七八糟打的不亦樂乎。大家鬧不清紛亂時局，分不出什么張大帥吳大帥曹大帥段大帥，只感覺他們來來回回打成一鍋粥。

田九說趁現(xiàn)在還平靜，我看你和三怪趕緊跑幾趟，誰知以后有啥情況，萬一鹽馱不回來，買賣就別做了。

騾子說好，我抓緊時間，能跑幾趟跑幾趟，把咱另外兩頭騾子也都趕上，四頭騾子，多馱一袋是一袋，有了貨咱心不慌。

騾子回家就把情況跟采蓮和三怪說了。

采蓮為二人擔(dān)心，就勸騾子走幾趟北路得了。

騾子說，他們再打，還能打到咱趕腳的頭上？再說，三怪一直操心榴紅的事，至今也沒打聽到眉目，我答應(yīng)過他，再過去就多花點錢，直接找隗守堂身邊人打聽。

這一說，采蓮也不好說什么。

亂紛紛消息繼續(xù)傳來，說，從黃河渡口到潼關(guān)到石馬河這一線，駐滿了穿黃軍裝的兵。吳子玉的正規(guī)隊伍黃軍裝扛紅肩章，非正規(guī)隊伍灰軍裝黑軍裝，扛白肩章。這一點老百姓分得清。就是說，吳子玉把他的正規(guī)隊伍調(diào)到了隗守堂的防區(qū)。

有些消息非常明確，就說吳子玉要收拾隗守堂。

可看看隗守堂的隊伍，洛平城里每天還有一窩一窩穿灰皮的兵過來吃喝玩樂，好像啥事情都沒有。你要問，兵們滿不在乎說，他想收拾我們？吳子玉也得有收拾我們的本錢啊！

隗守堂的確已經(jīng)不是幾年前的隗守堂。保三團(tuán)早已經(jīng)坐大，眼里放不下誰了，誰要跟保三團(tuán)動手，沒有個幾萬人馬，還真奈何不得。趾高氣揚的結(jié)果，就是當(dāng)官的昏庸不醒，當(dāng)兵的麻木不仁。再說了，隗守堂不是一點都不知道吳大帥的心思。不過按土匪隊伍習(xí)慣，情況越是危難，他們越是醉生夢死。

三怪就告訴騾子，咱們還是不要自己往坑里跳，少一事總比多一事好。走一趟北路把鹽馱回來就行了。眼下要是為了我找榴紅走東路，萬一有個三長兩短，那就更不值。日子還長，榴紅我慢慢打聽，幾年都過去了，還急這一時半會兒，萬一有個好歹，我咋給嫂子交代，讓人說，咱是一個姑娘重要，還是兄弟情分要緊。

騾子說，兄弟對哥好我明白。但是，時間越長，榴紅的情況越難說。咱不管他吳大帥保三團(tuán)，咱能避開就盡量避開就是。再說，東路暗道也多。

私鹽路上，有許多騾子腿走出來的暗道，大都是山夾夾水邊邊，山坡密林子里很隱秘的山道野徑，不是為馱私鹽，誰往那些路上走。

騾子主意定，三怪也說不了啥。二人定好上路的日子。這一年的秋天，騾子和三怪又準(zhǔn)備上路馱鹽。

弟兄倆做夢也想像不到，這是他們的最后一趟。

上路的頭天晚上，采蓮拾掇了幾樣酒菜燙了壺酒，給兄弟倆餞行。

采蓮喝得臉紅撲撲，對三怪說，兄弟，找到榴紅姑娘最好，接家來，咱房也有，你哥跑了這些年，積攢下幾個錢，給你辦喜事，過個小日子沒啥問題。實在打聽不到榴紅姑娘，你也不急，回來嫂子就幫你張羅。

騾子說你胡說，我看三怪恐怕非榴紅姑娘不娶了。

騾子和采蓮，一個喝多了就不再說話，一個喝多了叨叨沒完。

采蓮又說了，三怪兄弟，別看你哥年長你幾歲，路比你多跑幾年，這人腦子可比你呆。你哥還愛犯使倔，咬著死理不撒嘴，路上你多提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