銬子（一）（7）
　　
　　李炳奎這時猛地打了一個呼嚕，聲音很響，晚上靜呀，那黑影好像聽到了。
　　
　　我輕輕推李炳奎，讓他醒來。可是，他沒有感覺，我也不敢叫他，怕驚著那黑影。于是就狠狠地捏了他一下，這個胖子疼了，突然大叫了一聲，說：“同志，別欺負我了。”
　　
　　那黑影被驚著了，撒腿就跑。我離他太遠了，追了半天也沒追上。
　　
　　我回來時，李炳奎還睡著呢，我踢醒他，跟他說，他還不信，說我騙他，又說你的衣服有味，我剛才根本沒睡著。
　　
　　王國華自己笑起來，仿佛那不是黑夜，那是笑話。
　　
　　后來另一個小組發(fā)現(xiàn)一個人三十多歲，是張垡的人，未婚，身材跟我見到的黑影有些像，他有盜墓前科。
　　
　　你們現(xiàn)在看的有些電視劇中，總是有一個警察，他總是能把一個案子從頭到尾弄完，所有的線索都是他一個人發(fā)現(xiàn)的。
　　
　　其實不然，案子都是大家一起破的，你要是以后想寫這段，一定不要寫是我一個人發(fā)現(xiàn)了這個盜墓的，要寫就得寫是我們組發(fā)現(xiàn)的。
　　
　　每個人都只是破案的一分子。誰也不是福爾摩斯，所有的案子和罪犯都跟他一個人連著，他無處不在，他永遠在，其實，這是錯的。
　　
　　12
　　
　　在張垡，這是個村子，發(fā)現(xiàn)了這個人，就盯著他了。為了查到物證，就讓村長把他調(diào)開，搜查他家，以后我知道了，這叫密搜。
　　
　　他家在村東第二排，我記得很清楚。他爸爸、媽媽都死了，就他一個人。
　　
　　他平時也不太神秘，在村里也沒人說他什么壞話。也下地，也割麥，有時早晨拿個筐拾糞，如果不是因為有盜墓的前科，別人不會說他有什么不正常。
　　
　　第一次搜，什么也沒發(fā)現(xiàn)，只是覺得屋里有臭魚爛蝦的味兒。第二次發(fā)現(xiàn)味兒在門口，經(jīng)細查，七八個女人的生殖器官都在門的上梁上，后來在照相時，我直惡心。
　　
　　李炳奎當時就笑我，說：“你快吐了吧？你這個生瓜蛋子。”我沒聽他說完，跑到院外就吐了。
　　
　　朱紹臣看我這樣，氣壞了。說：“你就這樣當警察？來，你給我唱歌，唱解放區(qū)的天?！?br>　　
　　我內(nèi)心很難受，也挺不好意思。
　　
　　李炳奎在旁邊起哄，說：“唱，隊長讓你唱歌，服從命令?！?br>　　
　　我不怕別人笑話，就開始唱了，那天真的唱了。我的歌聲和著那些臭味兒，一起升了天。
　　
　　審問時我沒有參加，據(jù)說他什么都承認了，這個案子就破了。這是我參加刑警后破的第一個案子。
　　
　　以后，又遇到碎尸案、高度腐敗的案子，尤其是第一次接觸，腦漿迸裂的，看到現(xiàn)場紅的是血，白的是腦漿，回來以后，碰上吃肉或者吃醬豆腐，就沒法兒吃了。
　　
　　可是，我真的吐出來只有那一次。好像那次從碎尸案現(xiàn)場回來以后，在食堂吃不下飯。正好朱紹臣又來了，我嚇壞了，怕他又讓我唱歌?？墒撬B看也沒看我。
　　
　　晚上，他來到我們宿舍，走到我跟前，看著我，盯了半天，我開始以為自己犯什么錯了，他很嚴肅。突然，他笑了，說：“是個好小子,到我辦公室來一下。”說完，就轉身朝外走。
　　
　　我跟在他身后，來到了他的辦公室，心中忐忑不安。
　　
　　他開了辦公室的門，我一眼就看到了在他桌子上有一個很亮的像銀子般閃光的東西，走過去一看，是一副做工十分精美的手銬。知道手銬嗎？我們平時就叫它銬子。
　　
　　我想拿起來，卻沒敢動，還不知道朱紹臣叫我來干什么呢，怎么敢隨便動他桌上的東西？
　　
　　他看我注意銬子，就說：“這是當年我從日本人那兒弄來的，漂亮吧？是一個好東西。這些年來它一直跟著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