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銬子》（二）（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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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委托行的小老板，也就是伙計，知道我們是刑警，就緊張起來。你想呀，他能不緊張嗎？李炳奎說得對，那些人偷了東西，就會到這兒來當(dāng)了。他們就是為了錢呀。委托行收贓物，這不是也跟著犯罪嗎？這不也是銷贓嗎？所以，伙計一看到我們就緊張了，說：“李大爺，我最近真的沒有看見照相機(jī)?！?br>　　
　　李炳奎上前就是一巴掌，打得伙計直喊冤。
　　
　　我拉住了他，說：“你住手。”
　　
　　李炳奎不看我，只看伙計，說：“幾天不收拾你，你倒跟我這兒玩兒花花兒活?！?br>　　
　　伙計說：“李大爺，您消氣，讓我想想，我再幫你看看?！?br>　　
　　李炳奎說：“你該掙錢掙錢，該說事說事?！?br>　　
　　伙計說：“以為共產(chǎn)黨來了，就不讓我們掙這錢了。”
　　
　　李炳奎嚴(yán)肅地說：“我代表黨中央，代表毛主席，代表全體共產(chǎn)黨向你保證，讓你踏踏實(shí)實(shí)地掙這干凈錢?！?br>　　
　　我在旁邊忍不住了，踢了他一腳。
　　
　　連伙計都忍不住地笑了，說：“李大爺，您放心。”
　　
　　倒是李炳奎沒笑，他認(rèn)真地說：“你他媽的踢我干嗎，我他媽的今兒在這兒就代表共產(chǎn)黨了，怎么的？”
　　
　　第二天早晨，太陽已經(jīng)照到李炳奎的屁股上了，他還沒起床，我叫他幾次，他老閉著眼說：“你幫我寫的那份入黨申請書寫得不好，我還是要說自己的話。”
　　
　　我說：“入黨申請書，不能說自己的話，是要按照要求說?！?br>　　
　　就在這時，伙計跟著門衛(wèi)進(jìn)來了，他喘著氣，對躺在床上的李炳奎說：“李大爺，您病了嗎？”
　　
　　李炳奎立即不高興了，說：“你大爺才病了呢，說事兒！”
　　
　　伙計說：“有人一大早，要當(dāng)東西，跟你們說的東西差不多。”
　　
　　李炳奎一個翻身起來，提上褲子就往外跑。我們四處找自行車，結(jié)果自行車都出探了，沒有。我們只好拼命跑，就像那次追兔子一樣。
　　
　　我們到了委托行，在里屋看了要當(dāng)?shù)恼障鄼C(jī)，又馬上讓失主來辨認(rèn)，失主說這就是他丟的照相機(jī)，結(jié)果我們就把那人給抓了。經(jīng)查還有一個同伙兒。這樣，十幾起案子全破了。原來，這兩個人認(rèn)識華僑公寓里的一個人，去一次偷一次。
　　
　　我和李炳奎為破此案還立了一個功。是朱紹臣為我們戴的獎?wù)?。記得那天李炳奎哭了，他說：“共產(chǎn)黨看得起我，我也要當(dāng)共產(chǎn)黨?！?br>　　
　　朱紹臣說：“你要想當(dāng)共產(chǎn)黨，就得改改舊警這身毛病，改掉舊習(xí)氣?！?br>　　
　　李炳奎說：“我有舊習(xí)氣嗎？”他轉(zhuǎn)過身來問我，“我有嗎？我沒有呀。這天都是新的，我這人也是新的呀。我已經(jīng)重新做人了呀。”
　　
　　我忍不住笑了。連朱紹臣也笑了。
　　
　　那天晚上，我去找朱紹臣，想為李炳奎入黨的事說說話。
　　
　　一進(jìn)去又看見了這副手銬，就是這日本銬子。
　　
　　我走上前拿起來，仔細(xì)地欣賞著、把弄著，確實(shí)是一個好東西，就像是一件藝術(shù)品。
　　
　　朱紹臣看我這么喜歡，就走到我跟前，從我手里拿過銬子，看了看，說：“送你吧，算是獎勵?！?br>　　
　　我沒敢接，就好像沒有聽清他的話一樣。我說：“那，那，那您就沒了?！?br>　　
　　朱紹臣很嚴(yán)肅，他來回?fù)崤@副手銬，就像是獵人撫弄著自己的槍一樣，說：“它跟我這么多年了，還真有感情。送給你，你可得好好保存?！?br>　　
　　我當(dāng)時高興極了，拿起手銬就朝外走?？蓜傋叩介T口，朱紹臣突然說：“站住，回來?！?br>　　
　　我一愣，緊張地回到他面前。
　　
　　朱紹臣看看我，又說：“這是我們的武器，也是咱警察貼身的家伙。你有了銬子，就把自己跟警察這倆字連在一起了；你有了銬子，也把自己的一生跟罪犯連在一起了。一輩子呀，可不是幾天、幾月、幾年，這可是一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