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銬子》（二）（3）
　　
　　李炳奎對我說：“過去當(dāng)警察哪受過這罪，我吃了這么多苦，立了功，你們什么時候才能讓我入黨？”
　　
　　我說：“這是組織上的事，你不能問，也不要太關(guān)心，你只要好好工作，組織上會考慮你的。”
　　
　　李炳奎說：“什么組織組織的，不就是朱紹臣一句話嗎？”
　　
　　我說：“也不光是朱紹臣，還有教導(dǎo)員呢?！?br>　　
　　李炳奎說：“那天就沖朱紹臣打我，說明我也快入黨了。你說呢？”
　　
　　我說：“不知道?！?br>　　
　　22
　　
　　到黃驊縣后，我們才知道，許官村離黃驊縣城還有幾十里地。我們實在是騎不動了?？匆娪匈u冰棍的，就坐那兒吃，一口氣吃了三十八根冰棍。又看見有賣黃瓜的，我們就又吃黃瓜。
　　
　　李炳奎一屁股坐在地上了。說：“打死我，我也不走了?！?br>　　
　　我拉他起來時，自己也快站不住了，太累了。
　　
　　縣里的人說：“要不，今天就在這兒休息一下，睡一覺，明天再去？”
　　
　　我們答應(yīng)了。
　　
　　晚上，躺在床上，李炳奎突然對我說：“我們現(xiàn)在舒服了，萬一這小子就是今天晚上跑了呢，咱們不是白挨累了嗎？”
　　
　　我本來就睡得不踏實，聽他這么一說，立即翻身起床，拉著他就朝外跑。
　　
　　李炳奎說：“瞧你，我就這么一說。其實，沒事的，大晚上的，誰他媽的不在家里睡覺呀?！钡覀冞€是騎著車，連夜去了許官村。過橋時，看見河水里有月亮。
　　
　　李炳奎說：“看見月亮，我想我娘了?！?br>　　
　　我說：“怎么了？月亮怎么了？”
　　
　　李炳奎說：“我家窮，我八歲那年就隨村里人來這兒。那天也是這么晚，河里也有月亮，我娘把我送到河邊。我走了幾步回頭，看她哭了?！?br>　　
　　“那你哭了沒有？”
　　
　　他搖頭，把頭背過去，當(dāng)時我發(fā)現(xiàn)他眼睛里有淚光。
　　
　　23
　　
　　到了許官村，我們敲了三四家的門，才找到村長家。
　　
　　村長是個小伙子，像個讀書人。他仔細(xì)地看了我們的介紹信，說：“周玉林這人平時挺老實的，不像你們說的呀。”
　　
　　李炳奎說：“你就說他在不在吧。”
　　
　　我說：“現(xiàn)在階級斗爭復(fù)雜，你也要提高警惕?！?br>　　
　　村長點頭，說：“他是我還沒有出五服的大哥，昨天看見他，還跟我說城里好呢?！?br>　　
　　我對村長說：“什么都別說了，趕快集合民兵，現(xiàn)在就抓他?！?br>　　
　　當(dāng)夜，在周玉林住宅前后布置了民兵看守，清晨就把他抓了。
　　
　　說起來，真是懸，那天清晨，我們正準(zhǔn)備進去，他家的門就開了。只見周玉林背著個包袱，正要出門的樣子。
　　
　　我跟李炳奎猛地沖上前，一下就把他給摁住了。他家的狗挺厲害，沖上來就朝李炳奎的屁股咬了一口，只聽李炳奎大叫一聲，隨手就朝狗打了一槍，狗躺在地上死了。
　　
　　李炳奎的屁股被咬破了，流著血。但他顧不上自己的傷，跟我一起把周玉林捆住了。
　　
　　我問周玉林，大清早，你上哪兒去？
　　
　　周玉林說：“去濟南?！?br>　　
　　我跟李炳奎互相看了一眼，倒吸了一口涼氣。
　　
　　如果不是昨天連夜趕過來，那真就麻煩了。
　　
　　李炳奎屁股的傷，當(dāng)時既沒用藥，也沒打什么狂犬病針，自己結(jié)疤，就好了。
　　
　　抓周玉林這個嫌疑犯，我們是通過底案和指紋破的案，這在當(dāng)時也是一個突破了。
　　
　　押著周玉林回來更有意思，回想起來連自己都不信?，F(xiàn)在有些電視劇，一上來就是警車開道，燈光閃，警笛叫，浩浩蕩蕩的，整個城市都被震動了，威風(fēng)得很。我們那時不是這樣，我跟李炳奎想，抓住這犯人了，可怎么回去呢？我們倆騎車，可是不能讓犯人也騎車呀，周玉林挺大的個兒，我們用車帶著他，既累，也不安全。我們在前邊，他是在后邊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