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銬子》（二）（11）
　　
　　我們是警察，但更是男人。那時年輕，就忍不住地想看她。我還好，單純，想得不太多。李炳奎就不一樣了，他兩天看不見二妞，就像得了病一樣。他四處作報告的日子結(jié)束以后，就回到了隊里。我們都升了一級。我當(dāng)了二隊隊長，他當(dāng)了副隊長。朱紹臣已經(jīng)從大隊長升成了副處長。二妞站在電影院的門口，就像是一幅畫，讓他晚上睡不著覺。
　　
　　有時我開玩笑地問他：“想二妞了？”
　　
　　他會說：“你才想呢?！?br>　　
　　我說：“真的不想？”
　　
　　他就說：“你才不想呢?！?br>　　
　　我說：“二妞是社會上的女人，最早是國民黨的人，有些不三不四?！?br>　　
　　他就說：“你才不三不四呢?！?br>　　
　　我當(dāng)時就有些不好的預(yù)感，感覺他掉進去了?？墒钱?dāng)時他還不太明顯。因為，他也僅僅是去看看她而已。而且，也不說話，就遠遠地看著她。
　　
　　我說：“咱們應(yīng)該小心，不能被糖衣炮彈打中。”
　　
　　可是話雖這么說，我也忍不住地想看二妞。那個時候，只要沒有案子，就會跟李炳奎多去幾趟電影院。因為，在那兒總能看見她。
　　
　　銬子
　　
　　Kao Zi二妞與別的女孩不一樣，她總是去得很早，但她不進去。別的女孩是在等人，等相好的來，來了以后，就一起進去，坐在座位上等著電影開演?？墒嵌げ煌婚_演不進去，有時就是開演了，也不進去。
　　
　　李炳奎也好玩，但自從有了二妞以后，他好像全變了，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就是說，他穿衣打扮跟原來不一樣了，也學(xué)著穿便裝。當(dāng)時他作報告時，隊里為他在藍天服裝店專門做了一套中山裝?，F(xiàn)在，每次看電影他都穿著，而且，也不留光頭了，人顯得比原來正經(jīng)，像個干部的樣子。
　　
　　可是，他注意二妞很久，二妞卻從沒有注意過他。他經(jīng)常是晚上睡著了還嘆氣。人們當(dāng)時好像都有感覺，李炳奎有心事了。
　　
　　39
　　
　　李炳奎和二妞認識那一年，當(dāng)時有風(fēng)言風(fēng)語傳出。對此，領(lǐng)導(dǎo)還特別講了這件事，說不要違反人民警察的紀律，更不能沾染上舊警察的作風(fēng)。即使這樣，我們也有了種種渴望，畢竟是人呀，不是機器。
　　
　　一雙黑皮鞋，一身雙面的咔嘰布的棉襖，成了當(dāng)時最知足的一個盼望。那個時候，變化很大，人民當(dāng)家做主，生活改善了。當(dāng)時一個月能掙多少錢??？前面說過，開始我們還沒掙錢，掙小米，干部級的給你小米什么的，我都忘了，有錢就給你點錢?？赡墁F(xiàn)在戰(zhàn)士的生活補貼都比我們那會兒多多了，到以后才都改成薪金制。那個時候有供給制，有包干制。您問我那時候要買雙皮鞋，大概要多少小米？當(dāng)時沒買過，買的話，一個月的小米買不到一雙皮鞋。
　　
　　我看見誰穿皮鞋了？最早朱紹臣就穿了，他是我?guī)煾担质俏翌I(lǐng)導(dǎo)，也是我的頂頭上司。還有那些當(dāng)科長的，科長那時候就穿皮鞋?？崎L給配呀，當(dāng)時科長的形象就是穿個呢子褲子黑皮鞋，吃中灶，還不是小灶，我們吃大灶。科長那一雙黑皮鞋，一條呢子褲，上面是雙面咔嘰布的棉襖，用今天的話說，那就是人生理想啊。
　　
　　你剛才問我什么？
　　
　　對了，你問我什么時候才穿上黑皮鞋和呢子褲？
　　
　　到哪年了？那是改到薪金制以后，自己可以上街買去了。改革薪金制的時候可能是二十級，我是跟李炳奎一起去買的。
　　
　　今天還是先說李炳奎吧，反正，我記得他先買了這些，然后，拉著我去買的。當(dāng)時配自行車了，我們有專車。我騎的是三槍牌車，英國的。李炳奎好像是鉆石的，匈牙利的。以后還有捷克的，三槍、鳳頭。那時候要是騎上三槍車，穿上呢子褲、皮鞋也不得了了。鳳頭加快軸，我們自己都覺得有幾分驕傲，走在外邊，特別是沒案子心情輕松，偶爾能休息時，像在水上漂一樣。但就在這個時候出問題了，二妞，就是那個二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