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銬子》（二）（13）
　　
　　李炳奎第二次遇見二妞時，就要過年了，就是他親手殺了劉昆那年。那也是個晚上，天很暖和，李炳奎說他想出去遛個彎兒，我沒跟他一起去。
　　
　　其實他是找二妞去了。二妞不是小偷，而是一個舞女。她站在舞廳門口，她的美麗吸引了這個從舊社會過來的單身漢。他停下自行車，眼睛一直盯著她看。李炳奎看女孩子從來都是堂堂正正很大方地看。突然，有個小流氓騎著車，過來把二妞的包搶了。太突然了，他都來不及思考，就騎著他的三槍去追。追上了那個拿包的，他掏出銬子，就銬上了他。然后，把他帶回到二妞身邊。二妞很激動，好像要說什么。
　　
　　李炳奎露出微笑，說：“沒事兒，別害怕，有我呢?！?br>　　
　　二妞看他這樣說，也松了口氣，說：“你是雷子吧，看你像雷子?！?br>　　
　　李炳奎又笑了，說：“誰說的，我是工程師，那故宮還是我設(shè)計的呢，你信嗎？”
　　
　　二妞笑了，說：“你肯定就是個雷子?！?br>　　
　　李炳奎也笑了，說：“對呀，我就是人民的雷子?！?br>　　
　　他們再見面好像過了兩天。李炳奎再次到舞廳找她，發(fā)現(xiàn)她就是舞女。從那以后，李炳奎經(jīng)常自己悄悄到這兒來找二妞，而且，他連我也不告訴。二妞跳舞的時候，李炳奎就在舞臺下邊獨自坐著，沒人敢欺負(fù)她。李炳奎對我說過，要是二妞讓人欺負(fù)了，他可以為了二妞去殺了人。
　　
　　李炳奎這輩子可能就這么一次含情脈脈地看著一個女人，這個叫二妞的女人。而且，他給二妞送了禮物。那時候，他也沒有工資，只是掙點小米。他弄來的禮物一定是違反紀(jì)律的，對于那會兒的李炳奎來說那算不了什么。
　　
　　今天讓我說李炳奎給了二妞什么禮物？我記得是一塊瑞蚨祥的綢緞，還有一雙內(nèi)聯(lián)升的鞋。為了二妞他真的肯下工夫。我記得比較清楚的是，為了和二妞見面，李炳奎特意把自己打扮一新，他腦袋上戴了一頂馬聚源的帽子，身上穿的是嶄新的瑞蚨祥料面兒衣服，腳上穿了一雙內(nèi)聯(lián)升的鞋。那時候頭頂馬聚源、身穿瑞蚨祥、腳踩內(nèi)聯(lián)升那是一種講究，用現(xiàn)在的話說就是一種時尚。
　　
　　那天晚上，李炳奎喝醉了，被她迷倒了，被糖衣炮彈打中了。他們在外邊走了很長時間，到了深夜有些冷了，他去了二妞那兒。
　　
　　進(jìn)了屋門，他就緊緊地抱住二妞。以后李炳奎對我說：“二妞像個小貓一樣緊緊地貼在我的身上?！蹦翘欤畋鼪]有回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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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段時間，李炳奎晚上老往舞廳跑。我見他去得太多了，就勸他不要老到舞廳去，我說你為二妞這樣做不值，男人要有自己的事業(yè)。
　　
　　李炳奎還真跟我急了，他覺得，二妞骨子里是個好女人。他告訴我說：“她為自己織了毛衣?！边€說，“她家很窮，她走到這一步，有很多原因，很多時候是被逼無奈才去了舞廳。她雖然跳舞，可是她不賣身?！?br>　　
　　一天夜里，李炳奎和二妞從舞廳出來，又到街邊吃夜宵。就在這時，朱紹臣正帶著人執(zhí)行任務(wù)，恰恰給碰見了。朱紹臣當(dāng)時就氣壞了，但是考慮到李炳奎是舊警，而且立了功，做出過貢獻(xiàn)，組織上也培養(yǎng)了好幾年，不容易，當(dāng)時就沒有發(fā)火。
　　
　　也就是朱紹臣碰見他們的那個晚上，二妞問他，要不要她。那意思就是說娶不娶她做老婆？
　　
　　李炳奎說：“我還沒有工資?！?br>　　
　　二妞說：“我養(yǎng)你。”
　　
　　李炳奎說：“沒房子，住哪兒？”
　　
　　二妞說：“我租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