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等右等,江碧云就是沒有回來。劉鎖柱在稻草堆里埋了有幾袋煙的工夫,江碧云還是沒有露面。稻草堆里又悶又潮,憋得劉鎖柱快要喘不過氣來。
在望眼欲穿的等待中,劉鎖柱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為什么江碧云還沒有回來,難道是出事了?難道江碧云掉到河里了?
劉鎖柱呼啦一下站了起來,掀開身上的稻草,起麻秸稈一樣的細腿,風風火火地往河邊跑??斓胶舆叺臅r候,他看見那條用來打水洗衣洗菜的石板上沒有人,也沒有東西。他又多了一個心眼,拐了一個彎,鉆進河岸的毛竹林,再往前低姿匍匐運動了十幾步。這時候他看見了放在鸚鵡石上的江碧云的吊桶,吊桶旁邊是江碧云的小褂子,天哪,還有褲子,江碧云的那條藍綢子褲子,劉鎖柱再熟悉不過。啊,青天白日下面,江碧云的褲子脫了,她在哪里,她在做什么?
劉鎖柱的眼淚都快出來了,老天爺啊,總算給了他一個絕好的機會。江碧云脫了衣衫,正在河里洗澡呢!他的兩只眼珠子就像兩顆出膛的子彈,準確地發(fā)射到河面上。他終于看見了,她在水中,雖然只露出一個腦袋,但是她不時地往上起伏,露出她的脖子,甚至有一次,她還站了起來,露出了她的上半身。盡管隔著三十多步,盡管江碧云站起來的時間像閃電般稍縱即逝,但是劉鎖柱還是執(zhí)拗地認為,他看見了,看見了!他從心里已經(jīng)看見了江碧云胸前那兩只雪白的奶子!
他使勁地咽了一下口水,防止喉嚨發(fā)出聲音。戰(zhàn)斗遠遠沒有結(jié)束,他必須等待。他相信,只要他堅持到底,他就一定能夠看到他最想看到的東西。江碧云總得上岸吧,總得穿衣衫吧。劉鎖柱粗粗估算了一下,從河沿到鸚鵡石,至少有十步的距離,這十步她怎么走過來?她就是爬,我也能看見她的屁股。看見江碧云的屁股,就勝利了一半!
終于,江碧云開始向河沿移動了,撩著水,東張西望,再然后,她的脖子露出來了,然后是上半身,再然后……這一次,劉鎖柱真真切切地看見了她的胸脯,其實并不是他想象得那樣雪白那樣飽滿,但劉鎖柱已經(jīng)不計較這些了,他在等待最后的隱秘出現(xiàn)。
可是,事實再一次讓劉鎖柱失望了,他沒有想到,他媽的江碧云下河洗澡的時候還帶著她的床單,她裹著她的床單上岸了,現(xiàn)在劉鎖柱連她的胸脯也看不見了,他絕望得差點兒叫起來,差點兒沖河里扔開了石頭。
然而,這并不是最糟糕的。最糟糕的是,就在劉鎖柱痛心疾首幾乎暈倒的時候,他的屁股上挨了重重的一擊,他趔趄幾步就一頭栽在地上,門牙被磕掉了半截。劉鎖柱嚇得魂都沒了,過了好長時間才兩手撐地抬起頭來,一看,他媽的氣不打一處來,又是半吊子陳三川!陳三川踹他的腳還在空中懸著,好像隨時準備再給他一腳。
劉鎖柱定定神,一骨碌爬起來說,小雜種,你干什么?
陳三川端著槍比劃著說,偷看女人洗澡,槍斃!
劉鎖柱說,哪個偷看女人洗澡?我怕她掉到河里淹死了,我要救她!
陳三川說,你瞞不過我,我從窩棚里一直跟著你,你不要臉!
劉鎖柱絕望地說,他媽的我怎么這么倒霉啊,遇上這么個克星。誰派你來的?
陳三川說,這個你別管,我是小隊長,你違反紀律,我槍斃你。說著,拉了一下槍栓。
劉鎖柱知道,這個小雜種可不是好玩的,他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他說開槍就真敢開槍,現(xiàn)在攥在他手里的可不是訓練用的木槍了,那是貨真價實的三八大蓋。就算他不開槍,他把他偷看女人洗澡這樁丑事抖落出去,那他也就完了。好漢不吃眼前虧啊!劉鎖柱趕緊趴下說,三川兄弟,不,小隊長,陳小隊長,你是我大爺,我認錯,我求饒,往后我再也不搗亂了,再也不偷雞摸狗了。我給你當狗腿子還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