撲克牌是趙子明等人自己用紙糊的,上面畫著老K老Q老J,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好歹湊合著打。打的是四十分,趙子明和廖添丁對門,故意把梁楚韻留給陳秋石當對門。打四十分原是孩童時代的游戲,剛摸牌的時候,陳秋石有些生疏,打了幾把,就找到感覺了,待袁春梅回到營地,趙子明和廖添丁的臉上各貼了四張紙條。
陳秋石春風得意,越打越勇,尤其是同梁楚韻對門,紅袖添香香更香,一旦找準了感覺,就一發(fā)不可收拾。打到最后,誰手里剩什么牌,對方會怎樣配合,全都了然于心。陳秋石說,哈哈,打牌就像打仗,不光要看表面現(xiàn)象,還要看本質現(xiàn)象,不僅要知道自己手里有什么牌,還要知道對方手里有什么牌,不僅要知道對家的風格,還要知道對手的風格。
紙條不夠,規(guī)定輸了第五局,就得在地上爬,第五局自然又是趙子明和廖添丁輸,趙子明耍賴賴不掉,梁楚韻和陳秋石一致堅持要他爬,吵嚷聲隔一道山都能聽得見。
袁春梅大步流星跨進學校二進小院的時候,趙子明和廖添丁一個在前,一個在后,撅著屁股正在爬。袁春梅一只腳門里,一只腳門外,看趙子明和廖添丁洋相,聽陳秋石和梁楚韻放肆大笑,臉色就像黑云壓城。
趙子明爬著爬著,感覺不對,一抬頭看見袁春梅門神一樣堵在院門中間,嗷地叫了一聲就跳起來,拍著屁股說,咦,袁春梅同志,你不是到新四軍辦事處去了嗎?首長沒有慰問你一頓?
袁春梅站著沒動。
陳秋石放下手中的紙牌,也站了起來,臉上的笑容僵住一半,訕訕地說,春梅,你怎么啦?臉色這么難看!
袁春梅傲然挺立,冷冷地看著陳秋石和趙子明,最后把目光落在梁楚韻臉上,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
大家面面相覷,梁楚韻反應過來,臉皮頓時紫紅,把牌一摔說,袁副主任,你說清楚,誰是商女?
袁春梅不理梁楚韻,看著趙子明說,都什么時候了,你們還在這里尋歡作樂!你這個干部團長是怎么當?shù)模客嫖飭手荆?/p>
趙子明和陳秋石面面相覷。趙子明說,你說都什么時候了?今天是休息,后天就進大別山了,難道我們打個牌也犯了紀律?我這個干部團長是怎么當?shù)?,上有組織,下有群眾,也用不著你來教訓啊!
袁春梅說,我就是組織,我也是群眾。
趙子明說,袁春梅同志,你受了什么刺激,你是不是發(fā)燒了?
袁春梅勃然大怒,右手不由自主放在腰間,拍著手槍說,你他媽的才發(fā)燒了。八路軍的首長,在這里賭牌出丑,還帶著女人,讓田秋韻知道了,看不一槍崩了你。
趙子明一頭霧水,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嘴唇直打哆嗦,手指著袁春梅說,袁春梅,你,你太……不像話了,我們同志之間工作之余娛樂一下,你憑什么……
袁春梅冷冷一笑說,工作之余娛樂一下?別忘了,往東二十公里就是鬼子的據(jù)點,山河破碎,生靈涂炭,你們身為八路軍軍官,不思殺敵立功,卻在這里聲色犬馬,這跟漢奸有什么區(qū)別?
趙子明傻眼了,看看陳秋石,又看看廖添丁,哭喪著臉說,老陳,老廖,哪里出問題了?是袁春梅還是我們出問題了?
這時候梁楚韻上來了,梁楚韻面紅耳赤,淚水在眼窩里打轉。梁楚韻說,趙團長,我們誰也沒有出問題,是袁副主任出問題了。袁副主任的丈夫當了漢奸當了叛徒,袁副主任一定是神經受到刺激,不會說人話了。
話音未落,就聽一聲槍響,梁楚韻當場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