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分（20）

    大家就望著吳運宏，笑他是炮兵團長。吳運宏也笑笑，掏出五百塊錢放在皮市長手邊。皮市長只當(dāng)沒看見，笑道：“還是要手氣啊，我一進(jìn)來就去衛(wèi)生間凈了手?！?/p>

    四人玩笑中洗了牌，又?jǐn)[開一局。這回皮市長的手氣卻并不好，樣樣牌都有，光是風(fēng)就抓了三塊。皮市長苦笑道：“這下好，牛皮吹早了?！?/p>

    舒杰說：“皮市長別謙虛，您的牌技我還領(lǐng)教少了? 您總能力挽狂瀾，化險為夷?！?/p>

    皮市長深深地吸了一大口煙，再緩緩?fù)鲁?，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惟一標(biāo)準(zhǔn)。還是看結(jié)果吧。”

    方明遠(yuǎn)任你們怎么玩笑，他只是微笑著，望著皮市長的牌不回眼，一門子心思在琢磨，那樣子好像比皮市長自己還費心。

    真是像魔術(shù)似的，皮市長面前看著一副爛牌，經(jīng)他一番撥亂反正，居然自摸幺雞，和了。于是便一片嘖嘖聲，都說皮市長的牌技不得了。這一盤舒杰是莊家，付了一竿，吳茍二位各付五擔(dān)。

    皮市長抬手摸摸油光水亮的頭發(fā)，說：“得力于治理整頓啊! 只要措施得力，再爛的攤子都能從根本上扭轉(zhuǎn)。辦法總比困難多嘛! ”

    朱懷鏡看看手表，已是九點半了。他裝作去廁所小解，給宋達(dá)清掛了電話，說皮市長還在開會，叫他們等一下。宋達(dá)清說沒關(guān)系的，他們就在下面等吧。

    他本來沒有便意，但還是屙了幾滴，然后把水沖得嘩嘩響。他想荊都人把錢叫作水真是耐人尋味，因為錢同水的共通之處還真不少。你活在世上缺不得水，也缺不得錢；如今鈔票貶值得厲害，大家都說錢成了水了；錢多的人花起錢來就像流水，錢少的人把錢捏在手里也能捏出水來；有手段的賺起錢來，錢就像水一樣往他口袋里流；沒門路的想掙口吃飯的錢，就像走在沙漠里的人很難喝上一口水；你的錢太少了同水太少了一回事，不是渴死就是餓死；你的錢太多了，錢也可能像洪水一樣給你帶來滅頂之災(zāi)。

    朱懷鏡從廁所出來，見這一局剛完，又是皮市長贏了，水便嘩嘩流進(jìn)他的口袋。朱懷鏡猛然想到皮市長玩麻將并不避他，心里就有些感動。前幾天他在劉仲夏面前故弄玄虛，說皮市長有私事讓他辦，已讓劉仲夏對他刮目相看了。如果劉仲夏知道他已進(jìn)入了皮市長私人生活的圈子，不知他又將如何? 但他想這個是絕對不能讓外人知道的，當(dāng)然也不能向劉仲夏泄露。這是領(lǐng)導(dǎo)的生活機密，務(wù)必守口如瓶。不會有誰這么傻，面對領(lǐng)導(dǎo)的信任而去出賣領(lǐng)導(dǎo)。領(lǐng)導(dǎo)也是人，不是神仙，就不可以有些個人愛好?

    這時皮市長見茍名高搖頭晃腦，就邊打牌邊說：“小茍呀，你不要老是換牌，牌老是換，怎么贏得了? 宏觀形勢固然要時刻把握，但你自己的任務(wù)還是搞活微觀。手上的牌，是你最基本的干部隊伍，首先要發(fā)揮他們的積極性嘛。這又像我們治理國有工業(yè)，首先要著眼于搞活存量，依靠有活力的存量去帶動增量?！逼な虚L就這么談笑風(fēng)生，他的那些溜熟的官話放在這麻將桌上一說，別有一番幽默。大家都被皮市長逗樂了，他更加來了興致，說個滔滔不絕。大家還沉浸在皮市長的幽默里，皮市長卻雙手輕輕一推，攤了牌。他又和了。

    吳運宏就連叫上當(dāng)，說：“皮市長您同我們開玩笑，原來是在玩戰(zhàn)術(shù)啊! 我們只顧聽您說得有滋有味，就分了心，又讓您和了。”

    皮市長卻正經(jīng)道：“你還別說哩，打麻將可以考驗一個人的綜合素質(zhì)。日本有位企業(yè)家，他物色中層骨干，不用別的辦法，就同他們打麻將。打幾輪麻將下來，這些人的判斷能力、應(yīng)變能力、決策決斷能力以及智商、性格等等，他就了解得差不多了。這位企業(yè)家靠這個辦法選拔的干部真還不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