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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遼沈戰(zhàn)役:死亡的開端(24)

解放戰(zhàn)爭(1948.10-1950.5 下) 作者:王樹增


林彪突然收不到廖耀湘兵團司令部的電報信號了,大為疑惑不解。

三縱的一支小部隊在總攻還沒有開始的時候,就把廖耀湘的兵團司令部、新六軍軍部連鍋端了——三縱七師二十一團三營的攻擊雖然偶然,但意義重大。他們不但使廖耀湘兵團的十萬大軍因失去指揮而陷入混亂,更主要的是,林彪終于十分精確地判明了廖耀湘的位置,并隨即制定出東北野戰(zhàn)軍即將發(fā)起的圍殲戰(zhàn)的核心所在。

林彪下達的命令是:不要休息,不要睡覺,不要吃飯,哪里有廖耀湘的部隊就往哪里打!哪里有槍聲就往哪里打!直到把廖耀湘兵團徹底殲滅為止!

二十六日上午十時左右,廖耀湘跑到新編三十師師部。

這里靠近黑山,東北面是新一軍的五十師。

從胡家窩棚方向突進來的解放軍官兵仍在繼續(xù)深入,試圖把新一軍與新三軍分割開來。廖耀湘命令新編三十師和五十師就地抵抗,同時派人去把新一軍軍長潘裕昆叫來。

一個小時之后,從胡家窩棚逃出來的兵團參謀長楊盤和新六軍軍長李濤以及司令部的軍官們也跑到這里,廖耀湘證實了:胡家窩棚的兵團指揮部已被沖散,一個專門負責作戰(zhàn)的參謀被打死,還有一部分司令部的軍官被俘。廖耀湘當即命令新六軍副軍長劉建章指揮一六九師向胡家窩棚實施反擊。

接著,新一軍軍長潘裕昆和第七十一軍軍長向鳳武先后趕到。兩位軍長報告說,新一軍的司令部也受到攻擊,但軍部突圍出來了,損失不大,已經(jīng)命令所屬部隊向新編三十師靠攏。而第七十一軍主力現(xiàn)在正集結(jié)在新編三十師和一六九師之間。廖耀湘命令第七十一軍仍歸新一軍指揮,特別命令把負責胡家窩棚防御的那個師長抓起來聽候處置。

目前,還有新三軍、第四十九軍和二0七師三旅沒能聯(lián)系上。

廖耀湘利用新編三十師的電臺向衛(wèi)立煌報告了戰(zhàn)況,并說他的決心仍然是向營口方向撤退。

下午十六時,讓廖耀湘感到一絲安慰的是,新六軍新編二十二師師長羅英帶著一輛卡車和警衛(wèi)部隊來了,要接廖耀湘和李濤去他們那里——新編二十二師是廖耀湘和李濤的基本部隊,兩個人在抗戰(zhàn)期間都曾當過這個師的師長——羅英向他的兩位前輩和上司報告說,他的一線部隊雖然受到攻擊,但目前情況尚好,師部位于大虎山附近公路邊的唐家窩棚,第四十九軍軍部就在距他不遠的陳家窩棚。說到第四十九軍奉衛(wèi)立煌之命向沈陽撤退之事,羅師長十分氣憤,說衛(wèi)立煌也命令他這樣做,但除了廖司令官的指示,他不執(zhí)行其他任何人的命令。廖耀湘決定自己跟著羅英走,至于目前部隊應該如何,新一軍軍長潘裕昆認為,無論是沈陽還是營口都不能去,部隊只要一移動就有被分割的危險,唯一的辦法是就地抵抗——“共軍在不能忍受我們的火力殺傷后,會自行撤退?!绷我嬲f,各部隊就地防御,等到把新三軍和第四十九軍的情況搞清楚之后,再作之后的決定。

廖耀湘離開新編三十師師部,向南過了大虎山至沈陽的鐵路,黃昏時到達新編二十二師師部所在地唐家窩棚。在那里,他終于與第四十九軍軍長鄭庭笈取得了聯(lián)系,鄭軍長解釋了他直接向衛(wèi)立煌請示的原因后,說大虎山移動至遼河邊的沼澤地帶是舊地圖的標識,現(xiàn)在沼澤地已經(jīng)干涸,全部都是莊稼地,部隊可以通過。他的軍部旁邊有一條公路,直通遼河邊的老達房,再經(jīng)大民屯就可到達沈陽,這是目前唯一沒被截斷的一條退路,且沿途還沒有發(fā)現(xiàn)共軍的行蹤。廖耀湘追問:“憑什么說沿途沒有共軍?”鄭庭笈說,他的軍部特務營已經(jīng)到達老達房,正在那里征集船只,渡過遼河不成問題。鄭庭笈勸說廖耀湘順著他提供的這條路線趕緊撤往沈陽。就在這時候,衛(wèi)立煌來電,口氣已不再是商量,而是命令廖耀湘迅速率兵團退回沈陽。

“我感到恐懼,感到羞愧,因為我退營口的主張現(xiàn)在徹底失敗了?!蓖砩希窕秀钡牧我嫣稍诖采?,陷入一種極端的矛盾和痛苦中。槍炮聲不斷地傳來,新編二十二師師部附近也發(fā)生了戰(zhàn)斗。師長羅英在與他的團長們通電話時,明顯地感到各個團長都在埋怨和叫苦。新三軍還是沒有聯(lián)系上。據(jù)說二0七師三旅已經(jīng)被打散了?,F(xiàn)在,擺在面前的有三種選擇:一是按照潘裕昆軍長的主張就地抵抗,但這只能是把覆滅的時刻稍微延長一點兒而已,因為部隊已經(jīng)嚴重缺乏彈藥,特別是炮彈,十幾萬人聚集在幾十個村莊里,當?shù)氐募Z食很快會被吃盡,空投也沒有指望,蔓延的饑餓足以讓全軍崩潰。二是按照鄭庭笈軍長的主張退向沈陽,但是退向沈陽的行動也絕不可能像他說的那么容易,前邊不但有大河,必定還有強敵,林彪絕不會低能到為自己敞開通往沈陽的大門;況且身后已經(jīng)有了強敵,部隊一旦開始移動,“就可能在運動中被層層包圍截斷”。三是繼續(xù)堅持當初退往營口的主張,但是,捫心自問一下,這種可能性是否還存在?——“我當時很痛苦地最后下決心,經(jīng)由老達房地區(qū)退向沈陽?!薄我嫱纯嗟氖?,如果退往沈陽,有可能突圍而出的是新六軍的新編二十二師、十四師和新一軍的新編三十師以及第四十九軍的一個師,而其他的部隊就很難有生存的希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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