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石要的包房不是太大，因為魏碑是專門負責(zé)管理兼并事宜的主任，幾乎當(dāng)時全北京的富豪們都在請他吃飯，所以吃飯不是重點。

馮石像是所有那些資本家們一樣，對于國有資產(chǎn)垂涎三尺，就像是闖進了森林的大型食肉動物一樣，他們看著國家多年積累的一切東西有些眼暈。他們太興奮了，這是多少年沒有的好事情，一定是他們祖上積了大德，才讓自己的后代在那個世紀快要結(jié)束的時候，遇上了這種千載難逢的事情。森林里鮮花盛開，綿羊和小兔子還有小小的鹿都在歡快地跑著，他們似乎在等待著這些新型的資本家來吃自己。國有企業(yè)處處流著油水，他們帶著笑臉，期待著被資本吃掉，他們厭煩了過去的一切，渴望著發(fā)生變化。馮石當(dāng)時深深地責(zé)怪自己下手已經(jīng)太晚了，他聽說別人都早已經(jīng)拿上了很大的地塊，開始大吃起來了。

6

姜青比魏碑來得早些，她進入新世紀飯店3012時，路過酒廊時朝里邊看了一下，那時關(guān)樹正在酒廊里應(yīng)付那些討債的人。關(guān)樹一眼看見了她，但是眼睛里沒有任何反應(yīng)。這讓她心里有些不舒服，為什么關(guān)樹總是對自己很敵視。

姜青當(dāng)時的心情是不希望與關(guān)樹不和的。

3012房門緊閉著，如同一大塊擋住前方陽光的大門板，過道很暗。姜青有些不太適應(yīng)這兒的燈光。她按了門鈴。

里邊似乎有了腳步聲，但是很弱，像是鋼琴的低音區(qū)一樣，緩慢而深刻。然后，姜青感覺到那個門上的貓眼里似乎有了陰影。

她本能地想用手擋住那個貓眼，因為她知道肯定是馮石正站在里邊往外看。可是，她沒有那樣做，女人的尊嚴感讓她沒有用手去堵那貓眼。

她為了解除馮石的緊張，所以沒有跟他開玩笑，她說：是我。

馮石在里邊沉默。

她說：是我，姜青。

門突然就開了，明亮的光線像大雨一樣，嘩啦啦地灑遍了姜青的全身。姜青不得不瞇上眼睛。

馮石笑了，他看著她說：快進來。為什么今天穿得這么漂亮。

姜青進了屋，望著馮石，沒有說話。馮石說：真的，衣服真的很漂亮。你穿衣服就是挺有品的，以后教教我。

姜青走到沙發(fā)跟前，沒有坐下，突然說：我跟他吵架了。

馮石故意說：跟誰呀，好好的吵什么架呀。

姜青說：我真的有些受不了。

馮石說：盡快結(jié)婚，女人一結(jié)婚就好了。

姜青說：我沒有跟你開玩笑，我想搬出來住。

馮石突然緊張起來，她知道姜青是在等待馮石的決定。

姜青又說：聽見了嗎？我想搬出來。

馮石看看她，然后才顯得很嚴肅地說：我想知道，你們吵架用什么吵？中國話？還是外國話？

姜青竟然也笑了，她說：當(dāng)然是外國話。他中文很差，現(xiàn)在每天早上還都是七點半就離開家，八點多他的中文老師來給他補中文。

馮石：難怪你在他跟前給我打電話那么放肆。那你們吵架是用德語了？

姜青又笑：我的德語別提了，所以，告訴你，我們用英語吵。

馮石內(nèi)心的嫉妒再次涌上來，說：連吵架都不能用自己的母語，那個詞是母語嗎？唉，我真痛心。

姜青對馮石說：你同意我從那兒搬出來嗎？

這時，關(guān)樹在外邊按門鈴了，他說：老板，該下去了。

馮石看看姜青，說：今天晚上來的是那個狗日的魏碑，他可以把那塊地給我們，也可以不給。今天晚上很重要。你跟我一起參加，讓你來，就是這事。你呀，今天說話一定要幾個字中文，幾個字英文。還要多說說你在華爾街的事情，給他介紹一下，你那個什么兄弟，雷曼兄弟。讓他感覺到咱們很國際化，很有國際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