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樹在白天跟馮石走在一起,而姜青是在晚上,關(guān)樹與馮石共同淹沒在人群中,而姜青與馮石總是在夜闌人靜的時候,漂浮在床上。他們就像是在濘泥的沼澤里掙扎著那樣,喘著氣,彼此撫摸對方,并想把對方吃進(jìn)去。他們像是兩條孤獨(dú)的魚,渾身潮濕,溫?zé)?,粘在一起,把新世紀(jì)飯店的床單都弄濕了。外邊星光燦爛照耀著姜青的臉,她叫床的聲音越來越大,穿過酒店的窗簾,一直傳到了一公里以外的北京動物園,讓被飼養(yǎng)多年的狼都羞愧難當(dāng)。姜青叫床的聲音,超過了任何妓女,無論她們是俄羅斯的,還是法國的,還是日本的,還是中國的。她叫床的聲音,超過了任何別的女孩兒,無論她們是陸軍歌舞團(tuán)的,還是海軍的,還是空軍的,無論是跳舞的,還是演戲的,還是唱歌的,無論她們唱過《繡花女》還是《江姐》。在馮石貪戀著與姜青在一起的晚上,總是有兩句歌詞打擾他,一句來自《茶花女》的喬治歐,一句出自王菲的《天空》,聲音里充滿了上一個世紀(jì)末的希望。姜青叫床的聲音之大,超過了任何其它人,是不是說明了她最放肆,也最適合于做自己的老婆呢?她在失控的時候,叫他“雞巴哥哥”,她在冷靜的時候說“我們要共同擁有一座大廈”,馮石不知道那座金山銀山是不是真的會從海上漂過來,但是他知道姜青已經(jīng)進(jìn)入了角色。她把馮石當(dāng)做了自己的戰(zhàn)利品,不,不是這樣的,她把馮石當(dāng)做了一個可以跟王菲共同渴望天空的平臺。站在這個平臺上,從新世紀(jì)飯店望過去,可以一直看到景山和國貿(mào)。
姜青在白天,當(dāng)她在馮石的3210房間洗去了沾在身上的汗水之后,她總是跟馮石走在一起,她憑著自己的聰明,立刻就弄清了馮石的全部家當(dāng)。從那時起,馮石真的不再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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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題是姜青無法閉上眼睛,面對馮石每天的所做所為,她不能裝做不知道。也許如她所說,她每天都在權(quán)衡,離去還是留下來。
難道說,我那天那么熱情地跟周冰雪談?wù)撽P(guān)于英國,就是為了給兩個同性戀男人拉皮條?
馮石點(diǎn)頭。
我所學(xué)的所有知識,都是為了在這一天,當(dāng)一個這么不光彩的人?
還不知道這個皮條能不能真的拉上。我每天都在等待著從周冰雪和徐紳那兒傳來消息,兩個男人怎么做愛我不管,我需要的是周行長因為愛徐紳而給我錢。
姜青又一次后悔自己跟他討論這個,她本來完全可以裝著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是現(xiàn)在,她無法面對自己,她不能自己騙自己了。她因為把這件事討論得過于清楚,而把自己也裝進(jìn)去了。
她已經(jīng)不是一個女孩兒,她是他的一個同謀。她不是一個從國外回來的普通海歸,而是一個在腐敗之河中涌動的身體,而在她的身體上還沾滿了馮石疲倦的汗水。
而且,姜青還有好奇心,她關(guān)心著徐紳的命運(yùn),她甚至于像其它的女人一樣,對于電視劇本身產(chǎn)生了興趣。比如,如果真的拍攝那天,他們會選擇哪一個女演員和徐紳這樣的單眼皮男孩兒搭戲呢。
姜青在第二天下午問馮石:如果,周冰雪肯為徐紳花錢,那他把銀行的錢能直接給徐紳嗎?
那是在新世紀(jì)飯店的酒廊里,那是在下午三點(diǎn)半左右,竟然沒有人來要債,馮石感覺到出奇的安靜。他說:如果沒有人來找我逼債,我真的會覺得寂寞無比。有時想想很怪,毛澤東他老人家,在晚年,當(dāng)他80歲的時候,為什么會孤獨(dú),寂寞,會感覺到人生無聊,會哭泣?那是因為他沒有對手,沒有朋友,沒有情人,只有一個充滿野心的太太,可是,他們年齡都大了。而且,最重要的是,毛主席他老人家沒有錢的概念,他不欠人家的錢,他用不著找人借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