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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毛妹的事，其實常來臨是講過話的。這女孩老實，又肯干，他是清楚的。何況，張毛妹還是他接來的第一批女工，怎么著也算是嫡系。所以開頭說她想去撲火，他也是相信的，說她不知道PVC的厲害也完全可信，但說她是訛詐，是碰瓷，就絕對不可能。如果當(dāng)初能優(yōu)待她一點客氣一點，即使不按標(biāo)準(zhǔn)辦，也是擺得平的，不是完全談不攏，他了解張毛妹，那孩子老實。
　　
　　但爭取歸爭取，老板一口咬死，他能有什么辦法？他不按陳太的意思說，他能說什么？陳太一句話就把他頂死了，你在講什么啊？阿臨你在幫哪個啊？企業(yè)利益還要不要？
　　
　　這話是有道理的。企業(yè)利益當(dāng)然不是老板一個人，當(dāng)然還有員工，但主要就是老板一個人。你是誰？職業(yè)經(jīng)理人。你幫誰打工？幫老板。從前在國營企業(yè)，這個問題是不存在的，企業(yè)利益就是國家利益，國家利益高于一切。你和工人談話就是代表國家在說話，所以你才可以既有人情又有原則，既有政策又有靈活，既不違背組織又不得罪個人。而現(xiàn)在，一切都改變了，一切都變得簡單而又尖銳：你在幫哪個??？
　　
　　事情搞到這一步，他明白，陳太也受不了了。陳太是個善良的女人，她的溫柔，她的體貼，她的高貴和優(yōu)雅，都不是裝出來的，這點確鑿無疑，他有親身體會。她就是受了馬明陽的影響，相信什么人口紅利，不然她也不會那么堅決，陳太本來并不是很難講話的那種類型。
　　
　　只是，這些女孩子也太脆弱了，太不負(fù)責(zé)任了，太不珍惜生命了，好死不如賴活著啊，你也對不起你自己父母啊。事情明擺著，張毛妹不是受不了毀容，而是受不了冤屈。說她的故意往火里跳這個話本來自己也不信的，可是他們都這樣講，那個律師還采集了證據(jù)，搞得自己也疑惑起來，搞得大家都疑惑起來，搞到最后神經(jīng)終于崩斷。
　　
　　他忽然想起柳葉葉，那個挺可愛的女孩，突然撲到他面前說，毛妹根本不是那樣的人！
　　
　　事情搞到這種地步，他能有什么辦法？
　　
　　陳太也慌了，怎么辦啊怎么辦啊？我今年真倒霉啊，從秋天到現(xiàn)在，事情一件接牢一件，沒有一天太平。阿臨你是個男人啊？你說過要保護(hù)我的?。吭趺崔k?。磕阒v話??？這時候才想起他是個男人，是個大哥，要把所有的難題推給大哥去處理。她哭了，淚水是那樣鮮亮地流下來，求你啊，拜托啊。他們在酒店的大堂里會的面，她說她不敢回公司，她實在搞不懂大陸的事情，她這個人頂怕血腥氣了，見不得悲慘的事情。陳太給了他一張卡，里面有30萬，說透支一點也行，先把方方面面擺平了再講。
　　
　　現(xiàn)在他能怎么樣？他不幫她誰幫他？還能靠那個馬明陽嗎？所謂家貧怎么樣國難怎么樣，關(guān)鍵時刻不還得靠他？起作用的還是他那顆倒霉的責(zé)任心?？偠灾y(tǒng)而言之，他是非站出來不可了。他說，你要走就走吧，休息一段時間也好，家里的事不用太著急，你放心吧。
　　
　　陳太瞟了他一眼，輕輕說，我那里敢休息??？還不是出去找錢？你趕快把這批貨發(fā)出來，等我好消息。然后陳太定定地瞧了他好大一會兒，把嘴撅了一下，匆匆拉手又匆匆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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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天夜里，趙學(xué)堯已經(jīng)吃過安眠藥了，正迷糊著，文總打電話讓他趕快到辦公室來。聽口氣是沒得商量的，他頭一下就疼裂開，出一身大汗才緩過勁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