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醫(yī)院的洗手間在哪兒？”

“進去，右拐?！?/p>

“哪邊是右??？”她故意問。

“這邊，對這邊。”

“喂喂，你干什么？”里邊的保安見陳曉蘭進來，問道。

“我去洗手間，門口的讓我右拐?！?/p>

“去吧，去吧。”保安不耐煩地擺擺手說。

陳曉蘭想躲在廁所，病人進來解手就可以搭上話；如果兩個病人結伴進來，通過她們之間的交談還可以了解一點兒情況。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那個廁所味兒太大，她在里邊等了一會兒也沒有病人進來，最后實在堅持不住了，跑了出來。

首戰(zhàn)失利，陳曉蘭只好請王洪艷幫忙，讓她帶劉丹去醫(yī)院，尋找機會接觸病人。

3

第二天，陳曉蘭等人到醫(yī)院門口時，王洪艷還沒有到。劉丹說她自己先進去，在門診大廳等候王洪艷，也許遇外意外的機會。

陳曉蘭在附近找到一家茶館，抱著小尼克在那兒等待劉丹。

醫(yī)院外邊的大門口站著幾位保安，里邊的門口也站著幾位保安。劉丹在大學里讀的是體育新聞專業(yè)，進新華社后一直負責文教領域的報道，這是她第一次接手醫(yī)療調查。當了幾年記者，見識也不算少，可是當她走進這家不尋常的醫(yī)院時，卻感到莫名其妙地緊張和不安。

“您需要什么服務？我?guī)湍銙焯??！币晃粚пt(yī)小姐過來，熱情地對劉丹說。

“不必了。我等個人，然后一塊兒去看病?！眲⒌ふf罷，在大廳中央的椅子上坐下來。

當今的門診大廳就跟建筑似的――大同小異，掛號交款處、導診臺、候診的椅子，墻壁上貼著名醫(yī)照片、簡介和出診時間，還有患者的感謝信。這家醫(yī)院除應有的之外，還掛有該院的院長和國家衛(wèi)生部前任副部長的合影，以及一段人們熟悉的文字：

“我愿盡余之能力與判斷力所及，遵守為病家謀利益之信條，并檢束一切墮落和害人行為；我不得將危害藥品給與他人……”

這是古希臘著名醫(yī)生希波克拉底的誓言。2400年來，這一誓言在西方醫(yī)學界廣為流傳，被視為醫(yī)德的圣經(jīng)，每位醫(yī)學院畢業(yè)生都要宣讀。如今，走出貧窮的中國人越來越講究包裝了，大到學校醫(yī)院、政府大樓、賓館酒店；小到圖書、衣飾、酒水、月餅。坐落于繁華街巷的咖啡廳，用粗糙的樹皮包裝成《查泰萊夫人的情人》里的守林人的小木屋；窮鄉(xiāng)僻壤的洗澡塘用霓虹燈包裝成了“紐約洗浴中心”；橫臥于國際大都市的酒店卻用毛主席語錄、文革的舊報紙和土布、高粱、玉米，還有那些號稱“狗?！?、“村妞”、“二丫”的服務員包裝成農村生產隊。可是，有誰想到用希波克拉底誓言包裝醫(yī)院？沒有。這家醫(yī)院將古老的希波克拉底誓言開發(fā)到了極致，挖掘出了市場價值，高，實在是高！

導診臺像一諾亞方舟漂泊在湖水似的背景壁前，在那片灣碧水之上，幾個白色行書“上海協(xié)和醫(yī)院”像從魚嘴吐出的氣泡浮在上面。幾位身著潔白護士服、頭戴護士帽的導醫(yī)小姐接應不暇地忙著，或接電話，對筒親切地說著；或領著病人去掛號，嘴角像上彎月亮似的掛著掩飾不住的愜意。

大廳里沒有幾位病人，來來往往的除穿白服的護士就是著灰服的保安，只有劉丹是穿便服的人，而且坐在中央的椅子上，特別引人注目。導醫(yī)小姐的目光不時地飄過來，似乎很在意她的存在。劉丹的目光與之相遇，心情就不由自主地緊張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