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劉秀高臥太學(xué),不求聞達,無奈世事總來相迫。劉秀離家之日,百金僅取其十,其余皆留給長兄劉縯,供他養(yǎng)客之用。雖然劉秀明知劉縯仍然會分文不動,然而這便是兄弟,他必須留下這九十金,與劉縯用不用無關(guān)。
不承想長安米貴,居大不易。劉秀來太學(xué)才一年,身邊現(xiàn)錢已所剩無幾,他本可以向家中去信索取,或者找三表哥來歙周濟,不過思慮再三,劉秀還是決定勉為其難地從床上爬起,牛刀小試,自食其力。
劉秀將目光盯在了會市。會市,設(shè)在太學(xué)東北,每月朔望,即初一和十五這兩天,太學(xué)生們都會獲準(zhǔn)來此設(shè)攤買賣,而所經(jīng)營的,一般都是各自老家的土特產(chǎn),以及經(jīng)書傳記、笙磬器具等學(xué)生常用之物。每逢開市之時,放眼望去,數(shù)百攤位,數(shù)千顧客,熙熙攘攘,蔚為壯觀。
劉秀并不想和大家一樣擺攤,擺攤能賺幾個錢?他的計劃是買頭驢,跑出租,搞物流,反正從太學(xué)到會市,還有一大段路,這些擺攤的同學(xué),都有運貨的需求,生意管保差不了。想出這么個主意,劉秀很是得意,但是,哪怕是買頭驢的錢,他也拿不出來,于是找到同宿舍的韓子,拉他一起入伙。韓子家境也不富裕,初聞劉秀的提議,一口回絕。劉秀并不氣餒,向韓子描繪了這樣一幅宏偉藍圖:
咱倆先合資買一頭驢,出租給別人拉東西。等有了錢,再給驢配個車,咱們就改出租驢為出租車。等有了更多的錢,再擴大規(guī)模,搞兩輛驢車,一輛拉生意,一輛自己坐。
韓子一聽,大為興奮,嚷道:“等咱有了車,每回出門都坐。媽的想上車就上車,想走路就讓車跟著。
劉秀一笑,道:“冷靜,冷靜,這才剛剛開始呢,好事還在后頭。等生意更紅火起來,咱們再成立一支驢車隊,把咱們的驢車隊都送上市場,簡稱上市。你說,那得多美氣啊。
上市的夢想,又有誰能抵擋。韓子于是掏出全部積蓄,加入了劉秀的生意。兩人集資買了一頭驢,再讓仆從牽去會市,幫人馱運貨物,自己則坐地收租。
劉秀的預(yù)見果然沒錯,出租驢一推出,很快便火暴得不行。然而,立即便有跟風(fēng)者。一時間,長安驢貴。也難怪,這行業(yè)準(zhǔn)入門檻太低,無論你買頭驢或者你自己是頭驢都可以。
更為雪上加霜的是,倆人的黑驢忽然非正常死亡。不用勞駕福爾摩斯也能破案:有人眼紅他們的生意,故而投毒殺驢。劉秀苦笑,靠,長安也有黑社會。
驢死不能復(fù)生,劉秀的致富之夢也轉(zhuǎn)瞬化為泡影。劉秀傾盡所有,將韓子的投資賠還韓子。韓子推辭再三,無奈劉秀似乎與錢有仇,執(zhí)意要賠,韓子最終也只好收下。
劉秀生平第一筆投資就這樣血本無歸,然而生活還要繼續(xù),生活費也還要繼續(xù),幸好,劉秀很快就在南陽同鄉(xiāng)朱祐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新的商機。
朱祐,字仲先,南陽宛城人,父親早逝,母子二人相依為命,日子過得相當(dāng)拮據(jù)。好不容易進入太學(xué)讀書,朱祐自然格外珍惜,太學(xué)是他唯一能改寫人生命運的機會,其學(xué)習(xí)之努力,比鄧禹有過之而無不及,即使劉秀來訪,朱祐也總要先完成自己的功課,這才肯開始招待。
剛?cè)胩珜W(xué)之時,迫于經(jīng)濟壓力,朱祐也曾經(jīng)嘗試做過賣藥的小生意。按理說,賣藥的生意總不會太糟,況且,朱祐的藥方又是祖上傳下,療效出奇的好,然而,朱祐的生意還是日漸蕭條下來,最后只能關(guān)張大吉,自我安慰道:君子固窮而已。
劉秀卻偏偏看上這么個爛攤子,找到朱祐,商量一起賣藥。朱祐早已斷了發(fā)財?shù)哪钕耄噶酥笁堑膸齑?,你要賣?拿去,拿去。劉秀也不客氣,提藥就走,再回來時,手上藥是沒了,錢卻拎了一大袋。
朱祐大驚,顧不上做罷功課再理會劉秀的慣例,趕緊放下書,下堂迎接。劉秀大笑道:“朱兄為何前倨而后恭?為我多金乎?”
這便是劉秀,總能和人保持恰當(dāng)?shù)木嚯x,恰當(dāng)?shù)每梢噪S時實施調(diào)戲,而又不至于被人大叫非禮。朱祐赤著臉,只能尷尬笑笑。劉秀調(diào)侃過后,正色道:“你知道你的藥為什么賣不出去?”
朱祐一臉天真,為什么?劉秀答道:“你的藥太苦?!?/p>
朱祐不以為然:“良藥苦口,自古皆然?!?/p>
劉秀笑道:“窮則變,變則通,你不變不通,怎能不窮?”說完分錢走人,朱祐鞋也來不及穿,追出十幾里地,拉住劉秀,討問秘訣。劉秀道:“哪有什么秘訣,我也就是往藥里加了些蜂蜜,從人所欲而已。朱祐大失所望,道:“就這么簡單?劉秀笑道:“你知道你和我最大的區(qū)別是什么?朱祐抓耳撓腮,想不出答案。劉秀大笑,揚長而去,遠遠拋下一句:你賣的是藥,我賣的是口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