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肆
　　
　　轉眼到第四天。
　　
　　這天早上，海塞斯吃完早飯從食堂出來，正好撞上剛來上班的所長。這兩天陸從駿晚上沒有在單位睡，他慫恿家屬做了人工引產(chǎn)手術（工作壓力太大，不敢生下來），理當回家盡責。兩天不見，陸從駿怪想念陳家鵠的，當即約上教授要去看他。途中，陸從駿被老孫喊住，去辦公室處理了一些事，真正出發(fā)時已九點多鐘，日上三竿了?？旖咏惣淫]住的小院，陸從駿和教授都不約而同地仰起頭來去看陳家鵠的窗戶。陽光照在陳家鵠宿舍的窗玻璃上，熠熠生輝，可厚實的窗簾還緊緊地拉著。
　　
　　海塞斯不由得笑道：“這小子，該不是干了個通宵吧？”
　　
　　陸所長說：“年輕人，勁頭足，精氣旺，連干幾個通宵沒問題的?！彪S后問海塞斯，估計什么時候可以出成果。海塞斯捋著他濃密黑亮的胡子想了想，笑吟吟地說：“如果運氣好的話，可能在一周內(nèi)吧?！?br>　　
　　陸從駿聽了不大高興，拉下臉半真半假地說：“別給我把寶押在運氣上，一周之內(nèi)你們必須給我出結果，你該知道，我把孩子都處理掉了，非常時期，你們要給我爭氣，可別讓我干蝕本的事。”
　　
　　倆人說著上了二樓?？赏崎_陳家鵠宿舍，空空的，床上只有一床被子，沒有人影。
　　
　　便想一定在上班。
　　
　　便去他的辦公室。
　　
　　推開辦公室，倆人呆住了，陳家鵠根本沒在干活，而是夸張地趴在桌子上睡得噴噴香，有聲有色，睡得死死的，對倆人的闖入毫無反應。海塞斯走過去，拍拍桌子，叫醒他，說：“可憐的人，你怎么在跟桌子親熱呢？”陳家鵠醒來，揉著眼睛，打著長長的哈欠，一邊含糊不清地問：“幾點了？”陸所長有些不悅，揶揄道：“難怪你在培訓中心的時候老在課堂上睡覺，原來你有這怪癖，放著好好的床不睡，硬要睡桌子?！标惣淫]一臉倦容，咕噥道：“睡桌子有什么不好？”說著拿眼睛去瞟旁邊的一堆草稿紙，朝著陸所長神秘一笑，“你要是知道我睡桌子睡出什么結果來，恐怕你以后巴不得我天天都睡桌子嘍?！?br>　　
　　陸所長一時沒反應過來。
　　
　　海塞斯聽了，一個驚喜，瞪著眼問他：“怎么？你找到那句話了？”
　　
　　陳家鵠把那堆草稿紙往他面前一推，“何止一句話，我把它的老窩端了?！?br>　　
　　原來，幾天來那個熟悉的影子一直折磨著他，昨天晚上他又轉回到自己的老路上去琢磨，一夜窮追猛打，竟然把那“影子”逮住了！就是說，特一號線的密碼正如陳家鵠當初猜測的一樣，確實是國際明碼的翻新，只是翻新的方式?jīng)]他猜的這么簡單。事實上，該密碼在翻新的過程中不但采用了替代技術（這是陳家鵠猜的），同時還加入了移位技術。
　　
　　和替代術一樣，移位術在密碼發(fā)展史上也是最初級的技術，原理很簡單，就是調換排列次序。本質上說，移位也是替代，比如把A、B次序轉換一下后，也可以理解為B替代了A。不同的是，移位發(fā)生的替代必然是有規(guī)律可循的，比如特一號線密碼采用的移位術是“奇偶對移”，即A、B對移，C、D對移，后面依次類推，直至Y、Z。而替代是沒有規(guī)律的，它可以完全按照設密者的需要任意指定，比如A是Z，也可以指B為Z，就看設密者是怎么設定的。
　　
　　特一號線采用的是替代加移位的雙重技術，所以第一次陳家鵠單純的替代是見不到結果的（出來的結果要么是亂碼，要么就是怪字，詞不達意，連不成一句話）。昨天夜里，陳家鵠突發(fā)靈感，想到移位術，在已有的經(jīng)過替代的基礎上又試著進行了移位，結果試到第九輪時，奇跡發(fā)生了，出現(xiàn)了下面這一句意思連貫的話：
　　
　　全體暫時按兵不動，等待來人接應
　　
　　毫無疑問，這回一定沒錯了，因為早有預判，該電文的內(nèi)容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這些天，陳家鵠和海塞斯正按這個意思在湊話呢。有趣的是，陳家鵠之前排測的近百句話中，有一句話其實已經(jīng)很接近它：
　　
　　切記全體按兵不動，等待來人接應
　　
　　僅兩字之差。
　　
　　然而，失之毫厘，謬以千里，別說兩個字沒對上，只要一個字對不上，一切都是零。黑洞。白紙無言，天書無言，沒有誰會告訴你，黑洞有多深、多寬、多高。
　　
　　海塞斯發(fā)覺真相后，激動得上前一把將陳家鵠抱住，緊緊地抱住，一邊欣喜難當?shù)赜糜⑽拇蠛按蠼校?br>　　
　　“God works！God works！”（上帝的安排?。?br>　　
　　“你在說什么？”陸所長茫然得很。
　　
　　“成了，成了！”海塞斯丟下陳家鵠，轉身去握陸所長的手，像個小孩子似的忘情地歡呼，“我的弟子太偉大啦！你又要立功啦！”
　　
　　陸所長愣愣地看著一旁的陳家鵠，簡直不敢相信這是事實，因為剛才海塞斯還在說，如果運氣好的話有可能在一周內(nèi)破解敵特一號線密碼，而現(xiàn)在僅僅才過去幾分鐘，幾分鐘??！一激動，陸所長也上前抱住了陳家鵠。
　　
　　也許是太困了，陳家鵠不像他們那樣興奮，他從倆人的擁抱中掙脫出來，平靜地對海塞斯說：“還是先忙正事吧，我只譯出了一份密電，其他的就按著我弄出來的公式叫人去譯吧，我才睡了三刻鐘，太困了，我還要睡覺呢?！?br>　　
　　海塞斯連忙說：“對對，這是分析科老劉他們的活了，不用你辛苦?！被仡^對陸所長說，“你不是要找出薩根是間諜的證據(jù)嗎，把它們?nèi)甲g出來，證據(jù)就有了。”陸所長想說什么，被海塞斯一把拉著往外走了，還輕輕地幫陳家鵠關上了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