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nèi)府大人?!苯酉聛?,三成說出了多余的話,“我們向內(nèi)府大人提交《誓言書》,內(nèi)府又當如何?”
“指《誓言書》嗎?”
家康沖著三成突然微笑起來。這一笑,像換了一個人似的,變成了好人長者的容顏,真是一副不可思議的面目。
“我也寫,我寫的交給太閣大人。”
“但是,太閣大人他……”
“是的,最理想的是太閣萬壽無疆。但不知何時,太閣天壽或許終盡。因此,太閣出現(xiàn)萬一之際,大納言和我的《誓言書》,都放進壽器中。”
“如此解釋,可以充分理解了吧?!奔铱狄赃@種思維縝密的神情,看著三成。他雖面帶微笑,內(nèi)心卻對三成深感討厭。
“還有,治部少輔。”利家從旁開口了。這位久經(jīng)沙場的老將,衰老得令人覺得他還真挺能活的。這一點和肥胖型的江戶內(nèi)大臣恰恰相反。利家老人對秀吉從不懷二心,忠心耿耿。為了令利家有實力對抗家康,秀吉晉升了他的官位。
三成并不討厭這位老人。老人此刻卻認為三成是個耍小聰明的孺子。無論出于何種意圖,利家老人對三成都不太關心。
“講話要注意分寸!”利家老人不悅地說。
“我注意?!?/p>
“我可不會像你那樣講話。”利家操一口濃重的尾張方言說道。
“這小子挺難對付。也就是德川大人,寬宏能容。我在旁邊聽著都生氣?!?/p>
話說得挺圓滑,表情看似極其苦澀不快,但一點也沒傷害聽者的感情。
“行了,還不趕快退下!”老人翹了一翹下巴。
三成那含有好意的眼睛,看著利家,回答:“是!”
三成略致謝意,雙膝緊蹭著榻榻米,退了下去。
家康將諸位大名的《誓言書》收齊歸納整理之后,即刻登城,送給秀吉過目。適才剛分別的三成,現(xiàn)今正侍奉病榻旁。他不快地翹了一下嘴巴,心情上沒把家康放在眼里。
然而,當時的秀吉向家康露出了悲慘的微笑,鄭重感謝:“辛苦了!”
秀吉和加康雖是主從關系,卻各懷著更復雜的微妙感情。二人之間逸聞頗多。秀吉身體健康的時候,一次,伏見城下的宇喜多秀家公館里,演出“能劇”。秀吉突然要下到庭院里。此時,家康很自然地給秀吉整理了一下鞋子。就連大度的秀吉也感到驚訝,“讓德川大人給整理鞋子,大材小用了?!?/p>
從這個小逸聞中,人們感受到的復雜氣息是,心懷叵測的家康,對于全盛期的秀吉,努力屈己服侍。同時,小逸聞似乎也隱約傳達著秀吉終生也沒脫離對家康的客氣與畏懼的復雜心境。
在豐臣家的大名中,唯有家康一直處于特殊位置。因為在豐臣的大名群中,家康擁有遙遙領先的實力,此外,還有其他緣故。
秀吉的身份還相當于織田家第三護衛(wèi)頭領的時候,家康就是故信長的同盟大名,級別比秀吉高出一格。秀吉打敗了信長的仇敵明智光秀。這種現(xiàn)實的“資格”震驚世間之同時,秀吉繼承了織田家的遺產(chǎn)。接著,秀吉又消滅了仇敵、北陸地方的柴田勝家,剩下的勢力只有家康了。
信長的遺子信雄,奔到家康麾下,結(jié)為同盟,對抗秀吉,這就是世間所稱的“小牧長久手會戰(zhàn)”。這場秀吉與家康的會戰(zhàn),秀吉雖擁有天下大軍,卻打成了持久戰(zhàn),而且戰(zhàn)役中家康全勝。盡管如此,由于其間外交上的各種曲折,最后,家康臣服秀吉。
如此臣服,并非家康希望建立的關系,倒是秀吉屈身懇求家康:“為了天下,希望公做我的家臣?!?/p>
家康很不情愿地同意了,二人采取的是這種不自然的形式。毋庸置疑,家康已考慮到天下大勢,認為自己不能繼續(xù)反抗秀吉了。
“總之,望公蒞臨上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