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覺得更可笑的是,自己的父親出差都會住威斯汀酒店,而自己卻還要租著幾十平米的小房子,嘗試著為生活而奔波的苦。但他卻并未想過,也有諸多如他一般的年輕人,畢業(yè)之后就要辛苦工作,每月3000就已經(jīng)是高薪,跟三到四個人合租,住在五環(huán)外。
他有點(diǎn)兒不想面對父親,因為他知道父親鐵定不會同意他如此倉促地決定。只是他沒有想到這一天這樣快就到了,一天之內(nèi),夏小雪向他提出的三個難題他竟然要同時面對兩個,他不知這要算作巧合,抑或考驗。
也許我應(yīng)該趁著這個時候迅速擺脫掉稚氣,然后成長起來,肖亦凡想,成為一個男人,好讓自己有足夠的時間和勇氣去面對夏小雪的第三個難題:關(guān)于他們的未來。
有一絲綿綿的驕傲,從他的心中幽幽地升起來,讓他有種癢癢的快感。
他如同面包超人一樣,信心滿了起來,他洗了澡,換了身干凈的衣服出了門。
肖亦凡提前十分鐘到了酒店,打電話給父親說自己到了。
肖爸爸一點(diǎn)都沒有因為接到肖亦凡的電話而感到開心和喜悅,只是平淡地說:
“我這邊還有點(diǎn)事情,你先吃點(diǎn)東西,我一會兒過去?!比缓缶桶央娫拻炝恕?/p>
肖亦凡早已經(jīng)習(xí)慣了父親的臨時失約,這么多年來,幾乎每次都是如此。
在父親的眼里別人和生意永遠(yuǎn)都比自己重要,每次接到肖亦凡的電話,他都是那種商人的不溫不火的口氣,偽裝得疏而不漏,無懈可擊。
可是這一次,肖亦凡的心里突然燃起了一股無名的火,還夾雜著這么多年來的不滿和怨恨,一起迸發(fā),讓火越燒越旺。
他找了個邊角的位置坐下來,點(diǎn)了一份七成熟的牛排面無表情地吃著,心里覺得很難過。他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多久沒有跟父親坐在一起好好吃一頓飯了,更不會記得跟父親母親坐在一起吃飯是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他很小的時候,母親丟下他和父親跟著一個有錢人跑了,父親萎靡了很久。
那段時間肖亦凡剛剛升上初中,每天放學(xué)回家父親都不在家,肖亦凡沒有鑰匙,就坐在門口的樓梯上等,有時候等著等著就睡著了,醒來已經(jīng)是半夜。
每次父親回來,都帶著一身的酒氣。
后來肖亦凡配了家里的鑰匙,但卻不再喜歡回家,于是每天放學(xué)之后他就跟同學(xué)在外面玩到很晚,等大家都回家了,他還是一個人在街上逛悠,直到困倦到不行才回家睡覺。
再后來不知為何,父親突然就奮發(fā)圖強(qiáng),成為當(dāng)?shù)匦∮忻麣獾某晒θ耸?,生意也逐漸做大。物質(zhì)上,他盡可能給肖亦凡最好的,但是,卻始終無法再彌補(bǔ)那缺失的親情。
肖亦凡心中一直有一個小孩,躲在黑暗角落,渴望一個家。
這么多年來,他一直都擁有比別的孩子多得多的物質(zhì)上的滿足,可是,他所奢求的一個家,卻始終遍尋不得。
那些被他反復(fù)咀嚼過很多遍的往事,現(xiàn)在憶起,依舊揪心,卻讓他有種反復(fù)自虐的快感。
肖亦凡正駕輕就熟地回想著,思緒突然被一個清脆的哭聲給打斷了,循著哭聲找過去,是一個金發(fā)碧眼的小女孩,正哭得仿佛世界終結(jié)。小女孩長得真是漂亮,仿佛芭比娃娃,淚水澆灌下,竟顯得更加可愛。
肖亦凡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又想到夏小雪肚中的那個小生命,心中漾出一種莫名的暖。
把刀叉放到一邊,他走上前去,用自己蹩腳的英文開始跟小女孩攀談。
與其說是攀談,倒不如說只是很合時宜地,運(yùn)用了自己積累這么多年的情景對話。但是小女孩倒是被這個奇怪的哥哥哄得挺開心的,不但不哭了,還跟肖亦凡一問一答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