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我最近正在跟你陸伯伯談一個項目，你這個時候跟陸露這個狀況，萬一你陸伯伯生氣起來，不但對我的項目不利，對你也一樣，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說這些話的時候，肖爸爸的語氣有了起伏，他仿佛故意想讓自己的語氣聽起來循循善誘一點，好讓自己的利益在這件事情中表現(xiàn)得并不那么明顯。

可這讓肖亦凡心里更加涌起異樣的反感，他覺得自己很可悲，父親到現(xiàn)在還在用這種哄小孩子的辦法對付他，以為他聽不出弦外之音，以為哄哄他他就會唯命是從。

他覺得自己不被尊重，或者，從未被尊重過。

這種類同于羞恥感的情緒，瞬間擠壓發(fā)酵，便轉(zhuǎn)成了憤怒。

因著這份憤怒，他決定再點上一把火。

“我讓一個女孩懷孕了，我必須對她負責任，我們已經(jīng)決定要結(jié)婚了?！?/p>

肖亦凡期待著自己的這個態(tài)度，可以讓自己的父親抓狂，這會讓他有種難以言喻的快感。這類似于一種驗證，驗證自己在父親心中的重要性，抑或挑戰(zhàn)，挑戰(zhàn)父親的絕對權(quán)威。

可是，肖爸爸還是冷靜地一笑，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地說道：

“我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那個女孩了，小家庭出來的，家庭條件也不是很好。這樣的人最好打發(fā)，給個幾萬塊錢事情也就解決了。要是對方真的鬧起來，我也有辦法，你不用擔心會對你造成什么影響，這件事我完全可以幫你處理掉。我的意見是，你先跟陸露去美國，她讀大學，你可以讀預科，在那邊學語言畢竟有環(huán)境的優(yōu)勢，事半功倍。”

肖亦凡先是因為沒有激怒父親感到一絲絲失落，繼而因為父親講出的話傻了。

他心里的那把火就像被芭蕉扇猛扇了三下，又澆到整個塔克拉瑪干油田上去，“轟”的一聲就炸開了，那爆炸力，仿佛五雷轟頂了幾十次。

一種難言的傷悲，從他身體最虛弱的角落蔓延開來，他身體軟了下去，他發(fā)現(xiàn)自己原來一點都不了解自己的父親，一如父親不了解他。

父親說的話讓肖亦凡感到心寒，心碎，心傷，心疼。

他強壓著火，強抑住心中的憤怒，試圖跟父親解釋，試圖最后掙扎。

“我必須要對她負責，你不知道，如果打掉這個孩子的話，她很可能以后都不能再懷孕了……”

肖爸爸冷笑地打斷他：“那就多給她幾萬好了，這都是錢可以解決的問題?！?/p>

肖亦凡愣了，真的愣了，就是那種這個時候你上去踹他的要害，他都感覺不到疼的那種愣，他不相信自己的父親竟然如此的冷漠，如此的……沒有人性。

肖亦凡看著眼前的父親，仿佛一個陌生人。

“你知不知道那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多大的傷害？”

“我只知道，對于你來講，什么路是對的，什么路是錯的?！?/p>

“呵呵，”肖亦凡有些絕望地笑起來，“你知道的對錯，放在我身上，永遠就是絕對真理是么？”

“亦凡！”肖爸爸終于動容，“這一次，你就聽爸爸的好不好？你不是想買個車么？只要你肯跟那個姓夏的女孩子分開，要什么車爸爸都買給你?！?/p>

“爸爸，你太讓我失望了。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是這么的自私、冷酷、無情。你甚至現(xiàn)在還依舊把我當做那個脖子上拴著鑰匙的小男孩，以為給我一塊糖，我就可以乖乖聽話。我告訴你，我早就跟你想的不一樣了！早就不一樣了??！”

“不一樣你也是我的兒子！”肖爸爸也略略地動了氣。

“自從媽媽離開之后，你關心過我么？沒錯，這么多年你是給了我很多，很多很多的錢。可是除了錢，還有什么？我的確比別的孩子在物質(zhì)上擁有的要多。但是你知道嗎？這么多年來我所期待的，不是錢，而是一個家，是家庭的溫暖，家人的關心和愛護，這些，你給過我么？你試著想要給過我么？！你永遠都覺得自己是對的，永遠覺得你的方式是最好的，可是你知道不知道，有時候，我真的希望我不是生在一個這樣的家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