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靳眼珠轉了兩轉,苦笑道:“這個,黑燈瞎火的,倒是不太容易……我記得好像是這個方向--”手往遠處牛頭山一指,道:“從這邊上去五六里罷。喂,真遇上強人了,可別怪我沒提醒你們。”
青年拱手謝道:“有勞小哥了。小哥孤身一人不方便,也當盡早回家的好?!?/p>
小靳呵呵地笑,拍著腦門道:“那是,那是。那我……就告辭了?”雙方各自點頭,說些路上小心的閑話,小靳飛身下坡,慌慌張張地跑了。
待小靳身影消失,那中年人哼道:“小兔崽子。”
青年露出一絲不易察覺地微笑,道:“老五,計劃不變,你照應爹過來,我先跟著他。”
那中年人忙應了,屈指在唇邊一吹,尖若鳥鳴。山下幾處立時有鳥鳴聲跟著傳來。
青年道:“叫他們別跟得太緊了。”提口真氣,無聲無息地掠過樹叢,霎時不見了。
小靳一路急奔,也不知摔了幾個跟頭,跌跌撞撞繞過一個山頭,伏在草里,往后張皇地望了一陣。還好,沒有人跟著,讓那些人到山溝里摸一晚吧。
小靳舒了口氣,想:“明日他們找上來可沒辦法避了,今晚非把那胡小娘皮……把那胡小娘皮……媽的,先藏起來再說。”當下提起勁再往山頭奔去。
他一口氣沖進廟門,只見和尚的屋子里亮著燭光,當下一邊往里跑一邊叫道:“胡小娘皮,快快快,快點躲……哇呀!”
燈燭下,青年一笑,將手里把玩的青瓷杯輕輕放下,道:“杯是土胚,燒得也略粗了一點,不過茶卻是好茶。入口清潤,直透五腑,說的大概就是這樣的境界吧?!?/p>
他身著灰白的長袍,腰間只系一條綢帶,并無一件飾物,簡潔至極,舉手投足間卻顯得格外灑脫。他順手一指身旁的椅子,道:“請坐罷。你是道大師的弟子嗎?你說胡小娘皮--我進來的時候,沒見到有人吶,也是道大師的弟子嗎?”
小靳出了幾層冷汗,偷眼打量四周,并未見到那小娘皮,當下強笑道:“原來……你認得路啊?!?/p>
青年微笑道:“小兄弟真是機警,以為我們是來找道大師麻煩的么?呵呵?!?/p>
小靳忙一屁股坐下,打著哈哈道:“哪里的話,這位兄臺見外了不是?瞧你這分氣度架勢,怎么看也是門閥子弟,富貴之人。府上哪里發(fā)財?shù)??哈哈,小弟正是和……道大師的入室弟子,這個這個……道靳,哈哈。不知公子尊姓大名?”
他自稱道靳,卻不知自古哪有徒弟與師父同一個字輩的理。青年也不點破,道:“原來是道靳小師父,失敬了。在下姓蕭,單名一個寧字?!?/p>
小靳道:“哦,原來是蕭公子。蕭公子做哪路生意,絲貨、皮貨、瓷貨還是鹽貨?嘖嘖,如今這兵荒馬亂的時節(jié),你還大老遠從南面來,定然是要做筆大買賣,哈哈,小弟猜得不錯吧,哈哈哈哈?!?/p>
一邊說一邊起身給蕭寧倒茶,口中不停:“兄臺真是會挑地方!這牛頭、平頂兩山地轄襄州北,無論是往蘇北的鮮茶、絲綢,還是往嶺南的毛皮、人參,往西域的海鹽、瓷器,說是公呢,嘿嘿,陸過襄州,水走濟水。這若是私的,方圓幾百里,可就屬這兒最好過路了。論本錢、字號,小弟自然是沒法比呀,不過在這地面上……‘東平雙杰,癡僧神販’這個名頭你聽說過沒有?這個僧嘛,自然是指道曾那老和尚,這個販嘛,哈哈哈哈,那也是江湖上眾人抬舉……”
蕭寧笑道:“原來是神販道靳小兄弟……”只覺這名字太也奇怪,頓了一頓,正待開口,突然站起身來,畢恭畢敬地對著門口一禮,道:“爹,您老人家來了。”
小靳轉頭一看,正見到那中年人扶著一個頭發(fā)蒼白的老頭步進屋中。那中年人身材魁梧,寬寬的額頭,一臉極粗獷的絡腮胡子。
再看那老頭,小靳差點忍不住撲哧笑出來--整個一老猴子,全身又干又瘦,皮包骨頭,眼睛瞇作一條線,嘴角卻奇怪地上翹,好像隨時在笑一般;更古怪的是,他臉頰上兩朵紅暈,好似抹了濃妝,讓人看了只覺得說不出地別扭。
蕭寧向小靳道:“這位是家父,單名一個齊,這位是王五兄弟?!庇种钢溃骸斑@位是道曾大師的得意門徒道靳道小師父?!?/p>
小靳忙從椅子上蹦起來,忍著不看他的臉,道:“是,是,蕭老伯好?!?/p>
那王五眉頭一皺,道:“怎么也是道字輩的?”他聲音洪亮如巨鐘,乍一開口,震得房子似乎都一搖,嚇了小靳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