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機槍一響下炸藥”(1)

戰(zhàn)爭記憶 作者:張正隆


張家欄子戰(zhàn)斗中,八路軍用炸藥炸毀了敵堡。

為了把炸藥送到炮樓下,團里做了個“土坦克”。這是個像哨樓似的土坦克,一人多高,木質(zhì)骨架,前后左右釘上木板,蒙上四五層濕被子,釘牢,下邊安上4個木頭輪子,炸藥放在里面,兩個人在里面推著前進。平坦地段還行,陣前是片高粱地,壟臺壟溝搓衣板似的,高高矮矮的茬子絆腳,又笨又重推不動,扔半道上了。

又弄張桌子,上邊蒙上幾層濕被子,兩個人在下邊用肩背頂扛著,往上送炸藥。這回行動行了,也能防住手榴彈,卻防不住子彈,半道上傷亡了。

團工兵排班長劉厥蘭抱著炸藥想沖上去,被副團長王鳳麟攔住了,告訴他如此這般。王副團長摸到炮樓前的溝沿上,用步槍封鎖射擊孔,掩護劉厥蘭沖上去,把炮樓炸毀了。

劉厥蘭后來被山東縱隊命名為“爆破英雄”,人稱“爆破大王”。

1940年后,敵人在山東實行堡壘政策,依托大小據(jù)點,利用原有的村寨、圍墻、院落、炮樓,在大小村鎮(zhèn)和山頭上,大筑炮樓、碉堡,擠壓、蠶食抗日根據(jù)地。

這種“烏龜殼”式戰(zhàn)法就是窺準了八路軍沒有重裝備,無法攻堅。

當年日寇鐵蹄所到之處,如今仍然可見一些碉堡。有的歷經(jīng)半個多世紀的風雨,依然很堅固地戳在那里,成為侵華罪行的鐵證。而當年擺在八路軍面前的一個棘手的問題,就是如何搞掉這些“烏龜殼”。

渤海地區(qū)長山縣北城門上有個炮樓,里面住著4個鬼子,在城里無惡不作,就是不出來,讓渤海軍區(qū)清西獨立營干瞪眼沒轍。天一黑,這4個小子就在炮樓里喝酒唱歌,故意氣八路軍。有人想出個辦法,買通炊事員,下毒。以往鬼子吃飯,都讓炊事員替他們站崗。這個炊事員膽小,下上毒就嚇跑了。鬼子起疑,用飯菜喂狗,把狗毒死了。最后還是買通偽軍,把鬼子騙出來消滅了。

活躍在魯中地區(qū)的八路軍山東縱隊1旅曾把榆樹掏空,再用鐵皮、鐵絲包裹、纏緊,當作炮筒,裝上火藥和炮彈頭,點火后炮筒當即炸裂。兵工廠改造過一種“平射迫擊炮”,用生鐵鑄炮彈,因砂眼多,極易炸膛。有的部隊還用辣椒當“毒氣”,待風向合適時,把辣椒面向空中揚撒,期望能嗆得據(jù)點里的敵人鼻涕眼淚直咳嗽,趁機發(fā)動攻擊。那拖條火龍嘎嘎叫著的大公雞,最初也是用來對付炮樓的。

小張莊戰(zhàn)斗,一個團攻了5天沒攻動。又組織黨員、骨干組成敢死隊,敲鑼打鼓助威,死打硬拼,輪番攻擊,仍未奏效,傷亡數(shù)百人。

小張莊戰(zhàn)斗后不久,煤礦工人出身的工兵班長劉厥蘭就提出一個問題:炸藥能炸斷鋼軌,為什么不用它來炸圍墻、碉堡呢?

副團長王風麟曾在蘇聯(lián)學習過工兵技術,認為這個想法很有創(chuàng)見,當即組織一些干部到一個石砌的炮樓下,埋上炸藥,一聲巨響,炮樓塌了一半。

南征北戰(zhàn),這支在魯中的抗日烽火中誕生的戰(zhàn)功卓著的部隊,在中國人民解放軍的歷史上寫下了許多個“第一”(“爆破攻堅第一法”、“訴苦教育第一課”、“北平閱兵第一師”、“海南登陸第一船”、“抗美援朝第一仗”等等),每個“第一”都不是偶然的。

魯中地區(qū)的淄川、博山兩縣(即今淄博市)為煤礦區(qū),煤礦工人很多。這支部隊的許多官兵都是煤礦工人出身,對炸藥并不陌生,再把它與碉堡聯(lián)系起來也是自然的。

團里抽調(diào)戰(zhàn)斗骨干,由王鳳麟副團長親自負責,指導、培訓攻堅爆破技術。同時通過地下黨發(fā)動煤礦工人,從礦井下往外帶炸藥。開頭炸藥少,炸碉堡都是內(nèi)爆,在敵火下刨坑埋上,這樣威力大,但易造成傷亡。后來炸藥多了,就外爆,放到那兒就拉導火索。在山東時都是膠質(zhì)炸藥,黑色,黏糊糊的,放嘴里還甜絲絲的,威力小。到東北后有了黃色炸藥,還有爆破筒。爆破筒是日本人用來搞礦山爆破的,八路軍也把它拿到戰(zhàn)場上,從東北一直用到海南島,再用到抗美援朝戰(zhàn)場。

火光中,敵人看到劉厥蘭時,還不明白他一個人沖上來要干什么,懷里抱著的那是什么東西。后來,從偽軍到日本鬼子,再從國民黨官兵到美國鬼子,一看到有人抱著炸藥包(或爆破筒)沖上來了,就拼命射擊。眼看著沖到跟前了,就知道自己的死期到了,要“坐飛機”上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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