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家丁飛馬回來報信,說少爺?shù)尿呠囯x家只有十里地了。老太爺歡喜不盡,陳三金卻慌慌張張跑進屋里回話:“老太爺,外頭有個身穿紅衣的道人,見著就像個要惹事的,說要求見大少爺?!?/p>
老太爺聽著奇怪,問:“道人?”
陳三金說:“這個道人傲岸無禮,我問了半日,他只說,你告訴他,我是傅山。”
老太爺大驚失色:“傅山?這個道人廷敬見不得!”
老夫人聽著老太爺這么驚慌,早急了,問:“他爹,傅山是誰?”
老太爺?shù)椭ぷ诱f道:“他是反清復明的義士!朝廷要是知道廷敬同他往來,可不是好玩的呀!快快,廷敬就要回來了,馬上把這個人打發(fā)走!”
陳三金面有難色,說:“老太爺,這個人只怕不好打發(fā)?!?/p>
老太爺萬般無奈,只好說:“我去見見他!”
傅山五十歲上下,身著紅色道衣,飄逸若仙,正在陳家中道莊口欣賞著一處碑文。老太爺見了,略作遲疑,上前搭話:“敢問這位可是傅青主傅山先生?在下陳昌期?!?/p>
傅山回過頭來,笑道:“原來是魚山先生。傅山冒昧打擾。”
老太爺臉上笑著,語氣卻不冷不熱:“不知傅先生有何見教?”
傅山朗聲而笑,說:“令公子中了進士,在下特來道賀?!?/p>
老太爺生怕兒子馬上就到了,只想快些打發(fā)傅山走人,便說:“陳某謝過了。只是陳家同傅先生素無往來,在下不知您見我家廷敬何事?”
傅山又是哈哈大笑道:“我知道,魚山先生是怕我給令公子帶來麻煩?!?/p>
老太爺委婉地說:“傅山先生義薄云天,書畫、詩文、醫(yī)德醫(yī)術(shù)聲聞海內(nèi),想必不是個給別人添麻煩的人?!?/p>
傅山聽出老太爺?shù)囊馑?,便說:“貧道看得出,魚山先生不想讓我進門?!?/p>
話既然挑明了,老太爺不再繞彎子,道:“陳某不敢相欺,只好實言相告。我家廷敬已是朝廷的人,同傅山先生走的不是一條道。所謂‘道不同,不相與謀!’”
傅山正色說道:“好,魚山先生是個痛快人。您說到道,我且來說說清廷的道。滿人偷天換日,毀我社稷,這是哪里的道?跑馬圈地,強占民田,這是哪里的道?留發(fā)不留頭,留頭不留發(fā),這是哪里的道?強民為奴,欺人妻女,殺伐無忌,這又是哪里的道?”
這時,遠遠地已看見陳廷敬的騾車,老太爺著急了:“傅山先生,我沒工夫同您論什么道了。反正一句話,您不能見我家廷敬。三金!傅山先生是聲聞天下的節(jié)義名士,你們對他可要客客氣氣!”